第一百四十三章 难言
作者:贝壳呗      更新:2019-10-06 07:21      字数:2993

程轩和季锦曦婚期将至,府内一派热闹景象,丫鬟婆子们手上干着活计嘴上也不闲着,谈论着这场婚礼花费之巨,堪称奢靡,哪位大人又早早送来了贺礼无一不显示出这婚事的风光。

而这府中的人,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事,程轩穿着大红的喜服,在卧房内垂头踱步,不断地长叹着。

这里到处都是杏儿的影子,她在那红木圆凳上浅笑着为他拂过琴,她在那妆台前低头小心心翼翼地穿出一串珠花佩在团云般的发髻上,她在那案桌前蹲下身子,耐心地一张张地捡起他挥到地上的宣纸,手抚过那微皱的床褥,多少个夜里的缱绻缠绵,而如今,她是在和谁共度良宵呢。

程轩当初不是没闹过,几乎是咆哮着让拦着他去青楼寻杏儿的人让开,可是程太太毫不惊慌地用家业这张底牌把他勾了回来,程轩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不洒脱,一想到她在别人怀里婉转承欢的样子,他就恨不得将头狠狠地磕在墙上才算是让自己不再痛苦下去。

被嫁礼挤得满满当当却又空空荡荡的卧房,只剩下把脸埋在掌心里的男人,还有困兽般低低的呜咽。

而程昴在这样的气氛中的存在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内心的苦闷让他决定早早回到御史府以避开这劳什子的婚礼。叫下人备好马车后他回房收拾了几样常用之物走出府外。刚掀开马车的帘子便看到郡主竟在马车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跟着我做什么,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我已经赶走月儿了,你还想怎样?”

“怎么,她走了不代表你心里没有她了啊,我还要在考验你一段时日才行,妻子跟着丈夫本就是天经地义,我倒要看何人敢说个不字”郡主一幅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样子,撒娇似的扭扭脖子,头上的珠玉步摇轻轻晃了晃,边说着话边敲了下马车,示意马夫出发。

回到了御史府,程昴实在不想理会那跟在身后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人,便快步走回书房内,静静的坐在书桌前。郡主的娇蛮任性使他心烦意乱,想提笔写字静静心,写着写着也不知又想了什么,回过神来发现满纸尽是"月''字。于是干脆弃了笔,倚靠在椅背上,静静望着窗外发呆。

我们……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

“我早说过了嘛,这做膳食啊,须得静心,莫以为下厨是多简单的事,也莫小瞧任何一样菜,你看看,你不是说这冰糖山楂羹容易么,怎么又烧的焦黑,倒成了烤山楂了。”月儿一手拎着锅具,一手掐着腰,眉头蹙起来,小嘴微撅,明明是指责的话说出来倒像是在撒娇,当真是可爱至极。

“好月儿,饶了我罢,要不是窗外突然下了小雨,我也不会放下锅里煮着的羹去收院子里晒的那么多书嘛,那里面有一本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孤本,世间仅此一本,我岂能因为一锅山楂让这样一本珍贵的典籍泡了水呢……反正离晚饭还远着,我再试试,再试试做一锅冰糖山楂羹,这回我一定老老实实坐在灶前,哪也不去,天皇老子叫我我也不离开,好不好?”程昴老老实实作了个揖,动作幅度之大引人发笑,而月儿确实笑了出来“好了好了,就饶了你这次,若下回再是这样不小心,就罚你把那孤本抄三遍,不抄完不让你吃饭,那孤本不是重要么,保管你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好好,再有下次,我就抄三遍,不,抄十遍!直到你满意为止,罚别的什么也行,只要你开开心心,我做什么都行。”

听了这话,月儿笑的更开心了,指着程昴说道“油嘴滑舌,活像个登徒子,单凭一张嘴都能骗走多少姑娘。”

程昴眨了眨眼睛,故作浪子状,说“油嘴滑舌嘛我承认,骗走小姑娘嘛,我就也承认了好了。”看月儿瞪起眼睛看他,他话音一转,正正经经“若说骗小姑娘,我也只想骗你这么一个小姑娘,为了不亏本,肯定是要骗你这一辈子的,若是你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也是想继续骗下去的。”

“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快去与我再去拿些山楂和冰糖,重做一锅便是,为了吃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边数落着程昴一边却是不争气的羞红了脸。

转过身去,嘴里小声嘟囔着。

“我也愿意的,这辈子,下辈子,很多个下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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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还未走出门的程昴又听了一耳朵,欢心的大跨步走向库房

………………

清风吹起纸页,翻到了程昴脸上,他缓缓转醒。“呵,原来只是想你了啊,明明知道我会想你,可为什么这么地难过呢。地久天长,生生世世,竟都只是梦境一场么?”

程昴支起胳膊,望向窗外,窗外是一片一片的梨树,梨花随着风飘落,满地缤纷,恍若白雪。

从前,你是最爱用这梨花煮水洗头的……

笔尖划过宣纸,是月儿以前给程昴读过的诗。

“日暮庭院书房东,梨花万片逐春风。此花何时最肠断?半落江流半在空。”

自己和月儿不也正如这梨花么,一半被禁锢在枝头,一半随流水远走,不知何时才能团聚……

“吱呀”一声门开了,程昴收起纸后抬起头,看向郡主。

“你来我的书房做什么。”

听出程昴语气中丝毫不加掩饰的不耐烦,郡主强压下怒气,勉强做出正常的表情“该吃晚饭了,我来叫你去饭厅。”

郡主的话音还未落,程昴扔下笔快步向外走去,也实在是不想和这般无礼女子共处一室。

郡主却探头看程昴走远了,偷偷走向了书案,翻开纸张后就看到那首诗,看完后双手把这首诗撕的粉碎,脸上怒极反笑,向丫鬟吩咐道“去找几个得力的家丁,把这院子里的梨树通通给我砍了扔出去,一颗也不许留!”………

于是程昴闷闷地吃完一餐饭,走出饭厅后看到的便是满地狼藉,梨树通通不见了,心知这是那娇蛮的郡主做出来的“好事”,心中气极,却也无可奈何,和郡主那样的人,实是讲不出什么道理。

可是,这明明是你和我的回忆,我一个大男人去什么办法也没有。

这种感觉,比当初被司徒玧杰用剑指着还要难受。

月儿自从离开程府后心中总是惶惶,生怕郡主再派追兵来,于是一刻也不停,一路仓皇逃往京郊,在京郊一处小路上忽感体力不支,晕倒了。正碰上咸福客栈的老板娘驾马车去城郊采购,见路边竟卧着一个人,老板娘素来心善,就把月儿带回了客栈请了大夫来。

时辰已到,大婚本来是热热闹闹,却在夫妻对拜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原来是来送朝廷征兵的兵书,大家想要阻拦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是朝廷正经派发的文书,不去岂不是抗旨不尊,谁又担得起这个罪名。于是程轩硬是被带走了。季锦曦见刚与自己拜过堂的夫君被带走,竟也悲伤的晕倒被人扶回房了。

不足半月,程家的两场婚礼,生生地都变成了闹剧。

程太太一如既往地端庄淡定,仿佛被带走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宅中铺天盖地的大红色到了此刻,反倒成了讽刺的颜色,阳光闷闷地晒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久,程太太才回身过来吩咐管家,“昴儿去了哪儿了。”

程太太说的很慢,却又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管家知道,太太还是不舍得放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二字。

“回太太的话,二少爷回御史府去了。”

“御史府?还叫御史府呢?他的官帽,不是早就被皇上撸了么。”

分明是嘲讽的句子,可程太太的语气却是如此悲悯。

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季锦曦还是穿着那件绣着金线的正红嫁衣,层层叠叠的布料像是要把本就瘦弱的她彻底压垮,丫鬟哭着扶住了身形摇晃着的季锦曦,绘着眉黛熏影的眼里满是快要溢出的泪水。

许久,季锦曦才怯生生地开口,像是要护着身上那件嫁衣似的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衣领。

“娘……能让我再穿一会儿吗。”

炎日下的蝉鸣大作,为一份不值得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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