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程太太领着丫鬟坐在轿中,慢悠悠地往李家挪着,今日是他家儿子娶亲,两家是世交,自然要去道喜。
可马车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却一直都没有停下。
“这就是程家太太呀,也太冷血了吧。”
“是啊是啊,他们家儿子跟季家退婚后,听说那季家小姐过得好生凄凉呢。”
“哎,还没出阁的黄花闺女被退了婚,这名声怕是要不得了。亏他们程家还是名门,干出来的怎么尽是缺德事。”
“还不是仗着有钱就欺负人呐,别说了别说了,得罪了怕是小命难保喽!”
程太太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心生愤怒,掀开轿子,街上让道的人无一不是带着鄙夷眼神看着自己,有些还在跟身边的人耳语。
看到外面谣言四起,李家自然也没了往日溜须拍马的好脸色,几乎是毫不加掩饰地给程太太甩脸子看,程太太强颜欢笑了半日,回来便让管家去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管家见程太太脸色这么不好,便连忙去请了。
程轩得知后也知不是小事,不一会,便带着杏儿快步走到北厅。还没到,便远远地看见程太太黑着一张苦瓜似的脸,坐在往日的主位上。
“母亲,为何脸色这样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吗?您这时候不应该在李家吃喜宴吗?”还没落座,程轩便小心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跪下!”程太太也没有正眼瞧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这??????”杏儿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跪在地上的程轩扯了扯衣袖,也跪了下去。
虽然母亲不说,但程轩有预感,总觉得惹怒母亲的事情跟他和杏儿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也不敢强硬也不敢去端那刚摆起来几天的架子。
跪了大概一刻钟,程太太的脸色终于有些缓和,表情也平静了许多。她站起身来,在杏儿和程轩身前踱步。
“唉,起来吧。”
程轩明显也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如一刻钟前冰冷,于是开口道:“母亲,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动怒?不妨让儿子为您排解。”
“你还记得季家小姐季锦曦吗?”
“记得,这怎么能不记得呢,”程太太忽然如此说起,倒是让程轩有些不解,这件事不是都解决好了吗?
这时,旁边的杏儿听到这个名字也瞬间变了脸色。
“正因为你退了人家的婚又逼死了人家的爹,现在外人都怎么说我们程家了?说我们背信弃义,说我们坏了人家闺女的名节,说我们逼得季家女眷不得不搬到城郊躲避流言蜚语,说我们程家净干缺德事!”程太太轻轻将手上的茶盏放在桌上,脸颊却因为激动微微泛红。
听了这句话,程轩几乎把头埋到胸口。当初自己做的那么过分,本想把整个季家斩草除根,没想到胤彻这个时候学会良心发作了把季家女眷下放到了京郊,让程轩连再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的人那么在乎女子的名节,被他退婚的季锦曦下半辈子是别想再嫁出去了,而且事情还闹得这么大,恐怕是把程家的名声也赔进去了。
而且现在是他程轩当的家,家业也正发展得蒸蒸日上,要是现在不把谣言打破,恐怕之前父亲打下的基业也落得一败涂地。
说到底,还是胤彻那个阴晴不定的人打乱了程轩的阵脚。
“轩儿,为娘知道你与杏儿有情有义,但娘真的没办法看着你爹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毁在你手上。为今之计只能委屈你一下了,要是你把季
锦曦娶回来,那谣言肯定不攻自破。你看,行不行?”说罢,程太太轻轻怕了怕程轩的胳膊,这冠冕堂皇的话,程太太向来说的格外游刃有余。
“不行!我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嫁进来!”还没等程轩开口,杏儿便抢着回答。她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程太太,雪白的牙齿咬得咯吱响。
“轩儿还没说不呢,你一个侧房,哪儿有你说话的份。”程太太哪里会由着这个女人,勾了自己儿子的魂不说,还想败坏程家的家业?
杏儿嘴角一勾,眼神冰冷如梭,款款走近程太太,轻声说:“娘亲可别忘了,如今后院归我管呢,娘亲您呀,还是溜溜鸟吃吃斋念念佛,好好享清福吧。”
杏儿这句话算是戳中程太太的要害了,自从杏儿接管了后院之事,家中奴仆便常常在背后议论,说她家中地位尽失,说则让她享享清福,实则要她失了权势,好接管先生留下的家业,瞒着她从中获利。
程太太就算是知道杏儿没这个能力,可对于流言,程太太宁愿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
何况,季锦曦的确比眼前这个狐媚子好的太多了。
“贱人!你以为你自己多高贵!要不是我儿子青睐,你怕是穿不起这么贵的绸缎,吃不起这山珍海味呢!你还不是个侧房?有了门当户对的正室嫁进来,你以为你还会有好日子过吗?”程太太可谓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平时文雅高贵的她可是从来不说这些粗言秽语。
看着自己的母亲和杏儿争吵不休,程轩脑子里飞快地算计了所有的结果,不管怎样,季锦曦都是非娶不可的了,如果不娶她,程家尽失人心,好不容易壮大的生意早晚会毁于一旦,要美人不要前程,他还是做不到这么坦荡。
“别吵了!既然母亲让轩儿娶,轩儿娶她便是了。”
程轩眼里虽满是歉疚,但还是勉强字正腔圆地说出了这句话,说罢,程轩实在不忍看杏儿的样子便甩袖而去。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杏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一样往下流,身子一软也跌坐在地上。
与杏儿截然不同,程太太心情马上开朗了许多,立马叫人着手操办,没有管地上崩溃失神的杏儿。
两眼无神的杏儿看到程太太的态度,无神的双眼渐渐变得凶狠,定定地瞪着程太太。
“母亲倒是挺自在嘛,情绪收放自如,要是杏儿是外人啊,肯定会觉得母亲您是在演戏呢。”
听到杏儿这样说,程太太自然不高兴,刚刚才放松的心情马上又变成阴天。
“你什么意思?”
“杏儿说得这么浅显母亲也不懂吗?到底有没有谣言我不知道,只是母亲一向不喜欢杏儿,哪知道母亲逼着夫君娶了那女人是不是给杏儿一个下马威呢。”杏儿还气在头上呢,哪里管孝不孝道。
程太太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又很快调整过来。
“杏儿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即便我多不喜欢你,我也不至于如此阴险呀。难不成,杏儿你就是这样的人?不然怎么会这样污蔑为娘呢?”程太太也没追究杏儿的无礼,只是话中有话,再次讽刺了杏儿卑微的出身。她摆出一副可怜的受害者模样,眼睛深处却有藏不住的嘲讽。
杏儿才受了那么大的气,哪里还招架得住程太太的反击,意识到了自己失势,却再无办法,只能被气得跌坐在地上哭的泪水涟涟。
若是月儿在就好了,就不会这样让她受欺负了。
可是月儿,你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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