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太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咳嗽已经没有前几日那样严重,妆容描画的细致华贵,又有一身紫金色的云锦长裙称得气色很好,端庄地坐着显不出一丝的疲态,只是偶尔还会掏出手绢咳嗽几声捂着心口缓上好一阵儿。
“娘,您咳疾今年又犯了吗?”程昴也端起茶碗嘬了一口,苦涩的茶香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像极了他前几日在老先生家每天喝的中药汤。
“没事,不打紧,你回来了娘就好了,”程太太看程昴喝了一口这个茶之后皱了一下眉,想起程昴不爱喝这浓茶,侧身就开始责备身旁的丫鬟,“少爷每顿饭都备的是牛乳茶,你这是怎么干活的!”
丫鬟被突如其来的训斥吓得赶紧屈膝行礼,眼神慌乱着解释道,“是小桃的疏忽……可是……可……”
“可是什么?”一看丫鬟还敢顶嘴,程太太捏着茶杯瓷盖的手指一松,盖子落回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音不大,却震的丫鬟一下子吓出了眼泪,啜泣着却还想继续说下去。
“是……是大少爷说……”
“母亲,我来迟了,今天小宝早起就开始哭闹,我哄了好久才算让他又睡着了,母亲可别怪罪锦苒呐。”程锦苒步调优雅地进门,笑的满面春风。
自从程昴出了事,这家里就一点喜庆颜色都容不下,如今可算能再穿上她那件淡粉的洋装了,袖口是今早刚加过针脚的滚边白色蕾丝,明明是年近三十的人,看着就像十几岁的少女,脸色粉嫩得像个刚熟的蜜桃。
“不怪罪,就是吃个饭而已,没这么多规矩。”程太太这才算绕过了被当做出气筒的丫鬟,转过身来和程锦苒说话,丫鬟抹着眼泪跑出去给程昴去沏牛乳茶了,心里满是委屈。
的确,当初程太太卧床不起的时候,家里的事都是程轩在管着,明明是程轩说二少爷既然不回来了这牛乳茶以后都不用再备了,今天又没人说二少爷竟然回来了,怎么偏偏要她来担这份斥责呢。
“对了母亲,我刚才刚巧碰到管家,就让他去鹤仁堂去请宋大夫了,宋大夫治跌打损伤是出了名的神医圣手,我公公去年陪着圣驾出猎摔断了胳膊,就是宋大夫妙手回春给治好的。”
程锦苒端庄娴雅地浅笑着,杯盖轻轻撵着茶杯发出一圈圈细碎的摩擦声,说的每句话看上去都是在为程昴着想,又轻描淡写地点了一句自己婆家人是居了多高高位的人,这种腔调的话,程锦苒跟母亲学的格外游刃有余。
“对了程昴,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你是怎么掉到悬崖下面去的呀,你掉下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呀。”程锦苒微微蹙眉,脸上写满了心疼,可语气中听不到一丝顾虑。
其实程太太和月儿心里也是想问这些的,可是见程昴不大愿意开口,所以一直没有再追问,程锦苒这么一说,话里话外都是在逼着程昴回答了,程太太和月儿倒也都提起了一口气,想听到到底发生过什么。
程昴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看了看面前坐着的这两个人,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姐姐,等大哥来了再说吧,反正大哥也肯定要问我,还不如等他来了一起告诉你们,”程昴搪塞着回答道,为了转移话题,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先吃饭吧,今天的菜都是月儿做的,尝尝怎么样。”
程昴这么一说,程锦苒也没办法再问下去了,还好程昴给了她台阶下,起身盛了一碗汤给程太太,又盛了一碗给程昴,还是一副贤惠得体的样子。
程昴刚刚饱餐一顿,并没有食欲,喝了两口做做样子,其实,桌上的每一个人,都味如嚼蜡,胃口被程昴的回答吊着,食不知味。
月儿大概能看出程太太和程锦苒心里打的都是什么算盘,两个人都想知晓真像,程太太是为了理清来龙去脉,平息这件事,程锦苒是为了摆出一幅关心娘家的样子,借着这件事连捧带踩为自己在程家留下一点实权。
可月儿想不明白,司徒老夫人去世之后,程锦苒已经是司徒府的女主人了,程家和司徒家比起来,就是普通的商户人家,程锦苒为什么要摆这么刻意的架子去插手程家的事呢。
月儿想了好久还是没有想明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程轩正带着杏儿往这边走,程轩本来牵着杏儿的手低头和她说着什么,一抬头,正好和月儿对视了一下,程轩的视线有些尴尬,就又低下头去和杏儿说了一句什么,迈步进了北厅。
“母亲,轩儿来迟了,还请母亲别介意。”
“不介意,快坐吧,菜都凉了。”程太太心里还想着程昴刚才说的话,对程轩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程轩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没注意到丫鬟的眼圈还是红红的,掀起杯盖喝了一口,却被杯中醇厚的液体呛了一下。
是牛乳茶。
杏儿赶紧从袖中掏出丝绢手帕给程轩擦嘴,程轩为自己在程昴眼皮子底下的失仪有些恼,没好气地一把把杏儿的手推开了。
尴尬的人变成了杏儿,可看了一圈好像也没有人理会自己,就把手帕又揣回了袖子,不声不响地低头吃饭。
“对了,娘,家里这是怎么了,怎么乱糟糟的,我屋里的东西全搬出去了?”
程昴从小汤碗里捞出了一颗虾仁,试探着问了第一个问题。
程太太神色顿了顿,轻描淡写地开口,“家里啊,因为娘到底还是选错了朋友,被连累了,东西没了没关系,人没事就好。”说完,还不忘再补上一句,“家里的地还都是咱家的,改天我让账房过来卖几个分号,你想要的东西,娘都给你再买一份儿新的,好不好。”
前一句,是程昴想要的实话,后一句,是戳一下程轩的心。
程轩最在意的就是程家的家业,可程太太一句话就要卖掉最后的这一点。
程太太也在怀疑程轩,可是,就算真的是程轩做的,因为程家就这么两个少爷,她也不能真的发落了他。所以程轩今天才敢来,因为程轩知道,就算是程昴知道是程轩买通了老徐,母亲也会护着程轩的颜面,嫡子这个身份,就是程轩最后一枚免死金牌。
“不用了娘,还是先留着当做生意的资本吧,我回来的路上路过了永平的分号,虽然被砸了可店面还能撑得住,酿出新酒就能再开张了。”程昴也听出了母亲话里有话,顺着接了下来。
“娘,还有一件事,送我去沧州的徐师傅还在不在咱家做事了,我想见见他。”
也该了结了,然后,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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