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逐祭
作者:贝壳呗      更新:2019-10-06 07:21      字数:2344

“月姑娘,节哀啊……”管家踌躇着上前,想要把月儿从地上拉起来。

“不!”月儿挣扎着躲开了管家的手,伏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会这样的!一定是有人把他救走了!一定是有人把他救走了!”

管家狠了狠心,索性长痛不如短痛,“月姑娘啊,这地方哪有人烟呐,我们还是下车砍了几垄蕨树才能过来,怎么会有人来救走二少爷呢……估计就是让狼叼走了……”

“狼……狼……”月儿呢喃着胡乱地思索,突然又瞪大了眼睛仰起头盯着管家,“就算是狼,把他拖走也要有血迹,就算是被吃了,也会留下遗骨啊!”

可地上,除了两片血迹,在没有任何血或脚印留下的痕迹。

只有一道长长的印痕,可是到了草丛中,也失去了方向。

月儿挣扎着站了起来,漫无目的地环顾着这高耸入云的山,和脚下杂乱的草丛,天旋地转一般不知到底应该去哪个地方再去寻他。

你到底去了哪儿啊……算我求你……你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求你……

“月姑娘,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没找到他,我不回去!”月儿疯了一样地哭喊着,眼泪一滴滴地砸在泥土里,混着已经干涸的血,闪着绝望又让人心碎的光。

徐师傅混在家丁中间,看着这一幕,攥紧了拳头,可心里一想到自己小孙女的命还捏在别人手里头,还是咽下了说出实情的冲动。

人左右是死了,她知不知道真像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一定是沿着这个方向走了,我们沿着这个方向找,就一定能找到他,一定能的。”

月儿执拗地指着地上那道浅浅的印痕,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念叨着,见没人挪步,便自己朝着那个方向踉跄着走去。

那只是又一片杂草丛生的灌木,这道印痕,若是不细看都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福禄再也看不下去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冲过去把月儿硬拎了出来。

月儿拼了命地在福禄手下挣扎,还想继续去那片灌木中去寻她的程昴,被福禄一把扳过肩膀吼道。

“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这么高的山!什么人掉下来都会死的!

福禄死死地摁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和他对视,想让月儿接受这个事实。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了福禄的脸上。鲜红的指印浮在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痛感。

福禄只是怔了怔,也好,如果这样能让你清醒过来,那我就让你打,打到你清醒为止。

可月儿打完之后,力气耗尽了一般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福禄原本搀着她的肩膀,后来,便任由她伏在地上,哭的声音变成了嚎啕。

哭出来吧,痛痛快快地哭一次,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许久,月儿终于不再哭了,慢慢地擦干了眼泪,缓缓地抬起了头。

可是,她却在笑。笑得福禄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可是月儿的动作太快了,福禄的手,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拦住。

那柄被月儿早就拔下攥在手心里的墨玉簪子,被笔直地戳进了心窝的位置。

簪子的银柄冰冰凉凉的,流出的血却是滚烫的,浓红墨绿,甚是好看。

你等我。我这就来找你。

月儿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舒心地笑出来,大概就是程昴又多少日不在自己身边,大概就是多少日了罢。

现在好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只是那脸上的笑,那种绝望的美,美到绝望。

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可是却渲染得嘴角的微笑又肆意甜蜜了几分,你还记得吗,那年盛夏,你对我许下的诺言,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你为我扎辫子给我桂花甜糕吃,还说你要做我的夫君,既然你失信了,那我就去寻你,去做你的娘子可好?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要先向我赔礼我才能原谅你呢,就算是在另一个世界,我们也要在一起,你等我,我这就来找你。

眼泪滑过眼角,失去了灼热的温度,冰冰凉的,却格外地安心。

睡吧,睡着了,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我们,好久不见了,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马车疾驰在路上,车夫用足了力气拽着缰绳不让马跑的太过颠簸,车轮在平坦的大路上一路掀起了尘土,惊得树上睡着的寒鸦四下飞去。

轿厢中,福禄一手抱着月儿一手拿着扯下的一块袖子布料为月儿按着伤口,依然止不住那汩汩流出的鲜血,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却让人心里怕的发冷。

一定不要有事,他已经死了,不要再带走你。

可月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若游丝地躺在福禄膝上,呼吸越来越微弱。

“我想回家……”这是月儿彻底晕倒前,和福禄说的最后一句话。

豆大的汗珠挂在福禄的额头,手已经有些微微地颤抖,可还是尽力按着月儿的伤口。

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你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程昴,你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她一次吧,她已经因为你受了太多的委屈了,让她熬过这一次就好,剩下的日子,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让她平平安安的。

车轮重重地硌在了路边一块碎石上,原本堵在伤口的簪子被震了一下,血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福禄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本想再用力一点按住胸口,却让血流的更加剧烈了,月儿个子小小的又那么瘦弱,好像所有的血都在路上流尽了,脸色惨白着,若不是鼻翼还有些微微的翕动,福禄几乎都感觉不到月儿的胸口有没有起伏。

月明星稀,终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程字,程太太知道不管程昴能不能找回来,大夫估计还是要提前请好了等着了,果然,马车火急火燎地停到了门口,那个当时说要给月儿赎身带月儿离开这里的那个家丁抱着月儿下来了,翠色的衣服都盖不住那血的痕迹,连指尖上甚至还凝着血,大夫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多时,赶紧上前去领着学徒把月儿抬了进去。

福禄怅然站在门口,低头看看手上还未干涸的血,人高马大的男子汉,平日里砍柴时砍伤了自己都不皱一下眉头的人,突然就流下了泪水,心疼,果然是这世间最让人不能忍受的一种疼痛,因为无法替她去流这些血,无法替她去忍受这份疼,无法替她去寻回心爱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