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张湄，可恨的张家！那片地是太祖赏赐给白家先祖的安息之地，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威严肃穆，张湄那贼子怎敢强抢，他怎么敢！”萧臻勃然大怒，最初听闻这件事的时候，他并不如现在这般震怒，之所以此刻怒不可解着实是因为白御史哭得太悲惨太可怜了。

试问谁家祖坟被人占了会无动于衷？白御史的兄长一直守在白家老宅以教书为生，遇到这种事自然得挺身而出。可恨非但没能拦住那猖狂的张湄，还被对方打断了腿，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到了白御史的家门口。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怒发冲冠，更何况是宁折不弯的白御史？

这一刻萧臻之所以如此愤怒，除却白御史哭得太凄惨，还因他设身处地的站在白御史的角度想了一想，这心口的邪火便再也压不下去。倘若有人胆敢动皇陵一块砖瓦，他定要将对方抽筋扒皮九族陪葬。

“呜呜呜，陛下，您可一定要给微臣做主啊。”白御史还在哭，哭得嗓子都哑了，那哭声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萧臻对鹿海使了一个眼神，鹿海会意忙上前将白御史搀扶起来，安慰道：“白大人，快起身吧。”

随着鹿海的动作，白御史又坐回了椅子上，只是一张老脸上依旧布满悲伤，那模样着实令人同情不已。

燕王一直都没吭声，此刻悠悠的叹了口气，抬头恳求道：“陛下，此事白家实在是太委屈了，这张湄太过分了。”

“过分？”萧臻斜着白他一眼，冷哼道：“燕有孝，你说此事朕该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燕王的脸立刻哭成了苦瓜，郁闷道：“陛下，此事您别问老臣啊，此事与老臣无关呀。”

“你滚蛋！朕自然知道与你无关，朕就是想问你，如果是你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萧臻被他这么一打岔，原本满腔的怒意瞬间泄去了一小半，没好气的骂道。

燕王会错了意，闻言立刻一拍手边的茶具恨声道：“回陛下的话，如果是老臣的祖坟被人挖了，老臣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扒了对方的祖坟。”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不仅萧臻听愣了，鹿海和白御史也听得冷汗直冒，谁也没想到这燕王会有这么大的杀气。

萧臻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抓过手边的奏折就朝他丢了过去，没好气的笑骂道：“谁问你这个了？！”

“啊？不是陛下问的吗？”燕王憨厚的挠了挠头，郁闷的躲开飞来的奏折，忙不迭的又问：“不是，陛下您不是问这个，那问的是什么？”

“你个木头！”萧臻心头的怒火逐渐消退，神情也平静不少，端着茶盏静静的品着香茗。“白爱卿，这个张湄你想如何处置？”

白御史停止了悲伤的抽泣，一脸为难的抬头，想了很久才沉声道：“微臣什么也不想，只盼陛下能依法惩治那恶贼。”

依法惩治？萧臻无声扬唇，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古怪笑容。“按照大元律法，张湄抢人田地、纵奴行凶，按律当牢狱三年，赔银三千两。”

听到张湄的惩罚按照律法只需坐三年地牢罚银三千两便算了事，白御史惊讶的张了张嘴，一张老脸上满是欲哭无泪的绝望，想说些什么喉咙中只剩下呜咽声，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状，燕王心生不忍，轻轻的拍了拍白御史的肩膀，低声对白御史劝道：“白大人，你的遭遇本王很是同情，但那张湄是张家的人，便是本王见着都要避其锋芒，你……唉，就忍一忍吧。”

这话明着是在劝说白御史，实则却是在暗指张家猖狂，他堂堂御赐的五珠亲王见着一个张家旁系的族人都要避其锋芒，这张家的权势是何等滔天，隐隐有要胜过皇室的架势。

话音刚落，萧臻便不悦蹙眉，龙眸含威带怒的瞪向燕王问道：“燕有孝，你可是朕亲赐的五珠亲王，莫不是也在张家手下吃过亏？”

“陛下难道不知道吗？老臣这亲王就是个摆设，别说张家的嫡系子孙，便是旁系的阿猫阿狗见着老臣也不曾给过多少面子。”燕王故作惊讶的反问，仿若在说一个世人皆知唯独陛下不知的事实，眼睛雪亮清澈其中满是坦诚与无奈。

龙座上的萧臻被问得一愣，旋即若有所思的看向鹿海，低声问道：“燕有孝在外面过得当真有这么惨吗？”

看一眼凄苦的白御史，鹿海又看一眼无奈的燕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小声道：“陛下，燕亲王的身份有些尴尬，如今又被您封为五珠亲王，难免会有人排挤。”

这不仅仅是排挤的问题，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的原因。萧臻皱眉想了想，突然问了燕王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张侧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戕。”燕王没有犹豫，眼染悲伤道。“她是自戕而亡。”说完顿了顿，眼中浮现一抹恨色，“是张家逼死了她，是张家害死了她！”

那一夜皇帝的御书房中不时传来压抑的苍老哭声，有人哭有人怒骂，甚至隐约还有砸东西的声响，惊得得了消息的整个后宫都不得安生。谁也不知道御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谁去过御书房都无从得知。

天刚微亮，燕王与白御史就离开了皇宫，燕王府的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出外城，稳稳当当的朝白御史的家门口驶去。只是令人意外的是，这才刚过卯时，白御史的家门口竟然跪着七个人，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扒了朝服罢了官的前丞相张铭。

这厢白御史刚准备下车，身子刚动就被燕王拉了一把，想问却见对方朝自己摇了摇头。不能出声？白御史心领神会，顺着他挑起一条缝的车帘朝外看，只一眼就气得两眼一翻没当场晕过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白御史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恨得紧握成拳的手都在发抖。

燕王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暗潮低声道：“去白家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