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都不仅是大元的京城,也是大元最大的城池,内城住着数不清的皇亲国戚权贵之家,外城不算百姓也住着一万多户有钱人家,再加上百姓城中上了户籍的人口就有五十多万,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家出殡。
接下来的五天,城中每天都有权贵大臣之家办丧,一时间封都所有绸缎庄中的白布和麻布都销售一空。令人心惊的是一连五天办丧的人家都与大家族张家或多或少有些联系,出事的几乎都是姓张的人。
“世子妃,又有三个张家人死在了戏园子。”白露快步走进灵堂,对跪在灵柩前烧纸钱的杜月娘急切道。“世子妃,这已经是第二十三个了,您可知道张家嫡子张瑛也死了。”
“张瑛也死了?”杜月娘烧纸钱的手一顿,抬头求证的看向白露,见对方重重的点头,忙问道:“张瑛是怎么死的?”
白露敬畏的看了一眼灵堂,率先走了出去,待她走出灵堂才道:“张瑛死得太恶心,不能污了老夫人的英灵。”说完顿了顿,左右看了看小声道:“那张瑛素来爱欺男霸女,没想到他还好男色,强行绑了一个男扮女装的花旦,吃了太多的助兴药丸,死在了床上。张家迁怒那受害的戏子,将人沉了塘被恰巧路过的禁军救了下来,那戏子也是个有骨气的,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告了御状,浑身是血的倒在告御状的震天鼓前,惊动了整个京城。”
“哼。”杜月娘冷哼一声,对于张瑛的死法着实不知该如何评价,不过张瑛不是死在鱼管事的手上,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写封信回泾阳,将张瑛的死告诉他,他若是觉得还不解气,我就帮他将张瑛的尸体运回泾阳,让他鞭尸解恨。”
白露忙点头退下,不一会又回来,手里拿着一份未拆封的信件。“世子妃,鱼管事来信了。”
“鱼管事的信?”杜月娘眸光微沉,伸手接过信件迅速拆开,一目十行的看望长叹一声道:“鱼管事是个懂事的人,他感谢我替他的女儿报了仇,说从今往后他的命就是我的,上刀山下火海都绝无二话。”
闻言,白露有些心酸道:“鱼管事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张瑛死得身败名裂,也算是替他出了一口恶气。”
“也是。”杜月娘心头满是戚戚焉,虽然她竭力强撑着,可丧母之痛依旧压得她喘不上起来。尤其每当宝儿睁着一双紫葡萄一样大眼睛问她外婆去哪儿的时候,她的心就好像被刀子捅了一个对穿似的疼。“白露,父王如此大手笔的对付张家,外界现在可有什么传言?”
白露闻言一愣,迷茫道:“这些不是意外吗?”
“一个两个或许是意外,但连着死了二十三个都是姓张的,这怎么可能还会是意外?”杜月娘无力的扯了扯嘴唇,当初燕王说要亲自动手的时候白露也在场,怎么还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当初父王说要动手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
“奴婢以为王爷只是要宰了那两个闹事的浑人,没想到这些事也是他做的。”白露迷茫道,说完觉得有些不敢相信道,“世子妃,奴婢觉得那些人应该不都是王爷弄死的。至少张侍郎就不是,他是自己喝醉了酒从马背上摔死的,与旁人无关。”
“那是谁请他喝的酒呢?”杜月娘沉声问,脑中一阵电闪雷鸣,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但还不太确定。
白露想了想,认真道:“好像是宁二少,他们同为侍郎,私底下经常会在一起喝酒讨论案情。”
“张宁两家世仇已久,几代人见了面都是互相吐口水,什么时候有了坐下喝酒谈心的交情?此事不必再提,收拾好东西,明日护送我娘的灵柩回安城,让她好好安息。”杜月娘疲惫的摆了摆手,坐在一边就着温热的茶水将补气血的药丸吞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知道马氏其实不想回小南村去,不仅因为那里是她受苦受气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还因为她对村里人失望透顶,只是她爹葬在那里,马氏年少守寡死后自然要与她爹阴间团聚,合葬是必然的趋势。
只是小南村毕竟与泾阳有些距离,今后若想回去给双亲扫墓,只怕少不了折腾。这厢杜月娘正在为此事发愁,燕今歌一身白月袍快步朝她走来,身后跟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徒儿毛狗牙给师父请安。”在距离杜月娘还有十步远的地方,毛狗牙突然跪在地上对她行了大礼,随后三叩九拜的行到近前,恭恭敬敬的跪在她的面前。
杜月娘见燕今歌与毛狗牙一同出现,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旋即才对毛狗牙伸手虚扶,叹道:“起来吧,你怎么来了?”
“徒儿之前卜了一卦,算着师父会有大悲之事,急忙从仙门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未能为师父化解悲煞,还请师父见谅。”毛狗牙一脸悲痛,脸上的悲苦不似作假,眼中亦满是自责。
“此事与你无关,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杜月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待他坐下才问:“这些凡尘琐事你不是不沾染了么,为何还要下山趟这浑水?”
闻言,毛狗牙一脸的正义凛然,恨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张氏一族如此欺人太甚,辱我恩师便是辱我仙门,徒儿岂能袖手旁观。师父您且等着,徒儿定会要张氏一族付出代价。”
“不用。”杜月娘疲惫的摆手,迎着毛狗牙不解的眼轻声解释:“我虽不信鬼神却也知道该心怀敬畏,不管是道家还是佛门都讲究因果轮回善恶有报,这是我与他们的仇怨,你不必沾染这不必要的因果,免得耽误了你的修行。”
杜月娘不傻,她虽然不信鬼神却敬畏天地,看得出来年过八旬的毛狗牙却壮如五十多岁,定是修道一途上摸对了门道,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坏人家得之不易的修行?更何况修道不易,就算是他们曾经有过师徒的情分,也不能借此坏了人家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