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暴毙的事有千衣全程盯着，青衣时不时的将一些最新的消息带回，杜月娘等人就窝在学堂后面的主院里喝茶聊天，将这些事当评书来听。
听青衣说着外面的情况，杜月娘突然想起一件被她遗忘很久的事。之前忙着成亲没有细想，如今得了空闲，终于想起燕易之前为何会中毒受伤？！
“燕易，手给我。”杜月娘抿了一口茶水，对燕易招手，示意他将手腕递过来。
如果是以往，燕易定会迅速将手递上，但这次他非但没有将手递过去，还躲闪着不敢与她目光接触。“我没事，不用了吧。”
“燕易，手给我，别让我说第三遍！”见他这般躲闪，杜月娘越发肯定他有事瞒着自己，声音不由得拔高了许多。
燕易满脸无奈，叹气道：“你啊，都为人母了，就不能温柔点，再这般凶悍也不怕吓到孩子。”
“为母则强，该凶悍的时候就该凶悍，别乱动，废话那么多。”杜月娘凉凉的白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行替他号脉，越号越是心慌，挑眸惊讶的望着他。“你这样多久了？”
知道已经被她发现，燕易收回手放下袖子，满不在乎道：“也没多久，就这两天的事，你别担心，没大碍的。”
“什么没大碍！你现在经脉逆行、气血翻涌，根本就是血衰之症，怎么会没有大碍！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那次中毒，你的身体才会变成这样？你到底是为何中毒，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杜月娘红了眼，伤心的望着他，一眨眼眼眶再也阻拦不住，任由眼泪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
燕易平生最怕两件事，一是打了败仗，二是杜景对着他哭！这两件不管是遇上哪一件，都足以令他疯狂，如今再见杜景在他面前为他哭，不知为何燕易心中竟滑过一丝满足。唉，上辈子亏欠这个小混蛋那么多，老天让他在棺木中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如今让他来还债吧。
见她哭得伤心，燕易心生不忍，抬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像昔日那般放缓了语调安慰：“我没事的，是人都有一死，老天让我活着再见到你，已经是格外开恩，做人贵在知足是不是？再说，我现在还没到快死的那一步，你现在就开始哭，那等我真的死了你哪儿还有眼泪流啊，你看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若是连你都不为我哭灵，那我黄泉路上得多孤单。乖，别哭了，把眼泪留着以后用。”
“我呸呸呸，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有玲珑棺在，你不会死的。”见他越说越晦气，杜月娘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滚落。
他说得没有错，得老天垂怜让她在杜家嫡亲后代的身体里面重生，能够与他在六十年后再次相遇，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她本不该奢求更多，可是一想着他或许已经时日无多，她依旧会撕心裂肺的疼，疼得她痛不欲生。
是人都会死，没有人能够例外，他燕易自然也不能免俗。燕易心疼她，没有与她犟嘴，好言哄道：“你说得对，所以你更不该哭了，你得勇敢的活下去，等哪天我真的不行了，我还指望你将我放回玲珑棺，没准再过六十年后我又回来了。”
“此话当真？”杜月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据史料记载玲珑棺乃是天外来客留下的圣物，既然之前能让燕易青春不老的活了六十年，没准儿今后也能让他继续活下去。对，肯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迎着她殷切的眼，燕易不忍让她难过，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不然我也不会受伤了对吧。”
“也对，你从不对我说谎，我相信你。”杜月娘放下心来，嗔怪的白他一眼，埋怨道：“你也是，好端端的为何会中毒？瞧那伤口倒像是番邦的暗器所伤，你又去招惹那些流寇了？”
一句流寇倒是引起了宁逸尘的重视，只见他悄悄扯了扯燕今歌的袖子将他了拉到一边，低声问：“这个燕易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媳妇儿和他又是什么关系，这说的话怎么都让人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要是他能瞬间听懂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在谈六十年前的旧事，那才真的是见了鬼。燕今歌没有解释，转身又走回凉亭，静静的在一边认真聆听。
“诶，你怎么又回去了？喂，今歌！”宁逸尘无奈，只能又灰溜溜的回了凉亭，继续听他们在打哑谜。
燕易见两人去而复返，也没当回事，慢条斯理的整理袖口上的青竹刺青，好笑道：“什么叫招惹？！那些番邦贼囚人人得而诛之，老天既然让我活着再见到他们，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好过！你猜得没错，我之所以受伤中毒，确实拜他们所赐。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番邦狗还是喜欢在暗器上喂毒，阴险下作就连岁月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仔细听他说完，杜月娘满心无奈道：“你的固执就连我也是拿你无可奈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海城的那些事吗？”
“你放下了吗？”燕易不答反问，见她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耸肩轻叹，“你也放不下对不对，连你都无法放下，更何况是我。我曾经在万人坑发过宏愿，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必定要杀光所有番邦狗，奈何时不我与，几次东渡都未能成功，此生怕是无法达成所愿。只是老天也有开眼的时候，前些日子我在泾阳竟然发现了番邦狗的踪迹，仔细追查之下发现他们与城主暗中来往，不知在密谋什么阴谋诡计。”
听到此处，一直都没有吭声的燕今歌突然出言问道：“所以你才夜闯城主府，还打草惊蛇被那些贼人所伤？”
燕易一噎，倒是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这个曾孙竟然已经猜对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第一次重新审视眼前的曾孙，“你是如何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