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年少得势，心机深沉、手腕高超，他的心思连我父亲都猜不到，更何况是我。”宁逸尘无声苦笑着摇头，他若是能猜得到皇帝的心思，又何至于躲来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泾阳。

沉默许久，杜月娘静静的看着他轻叹，“或许这就是你与今歌最大的区别。”

宁逸尘心领神会，眸中划过一丝惊讶，“你是说今歌他能猜到皇帝的心思？”

“不仅是皇帝，其他人的心思，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杜月娘抿唇轻笑，迎着宁逸尘不信邪的眼，轻笑着解释，“逸尘，常言道有光就有影，浮华背后必有阴暗，人心也是如此，有善念必定会有欲念。皇帝也是人，他也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已是这天下的主人，还有什么是他没有的？”宁逸尘皱眉问道，实在想不通当了皇帝还有什么想求的。

这般孩子气的话语，竟然会出自他的口中。杜月娘好笑的摇了摇头，轻声解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帝要忧心家事国事天下事，需要他拿主意的事越多，不如意的就会越多，久而久之他的心便会欲壑难填。皇帝是这天底下拥有的最多的人，也是这天底下最贪心的人。他既想风调雨顺，也想国泰民安，更想自己长命万岁、子孙世代昌盛。人嘛，总是贪心的。”

“那你呢，也贪心吗？”宁逸尘凝眸静静的看着她，眸中的深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浓郁。

马车依旧在碌碌前行，杜月娘别过脸去看向窗外，似有若无的叹息道：“我自然也是贪心的。”正如她最爱的那首《长命女》中所唱，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日日常相见。

宁逸尘摇了摇头，无声苦笑，“我不信，你根本就不是贪心的人。”

倘若她当真是个贪心虚荣的市侩女子，当初将他从黑森林带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为什么不从他的身上得到更多？明明他能给她想要的一切，为什么她却对他视若草芥，根本不曾看进眼底。

自从他从封都回到泾阳，他想了很久，整日里都在想，为什么是燕今歌而不是他。比之今歌他到底哪里不如，想来想去，他也只能想到，或许就是因为他不姓燕，没有那张酷似燕易的容颜。

“月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比今歌更早的遇到你，你会不会选择我？”良久，宁逸尘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心中困惑许久的谜团。

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会有如此困惑，杜月娘屏气凝神的与他对视，平静道：“不会。”

明明是他早已知道的答案，可当真从她的口中说出，宁逸尘还是感到了锥心之痛。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宁逸尘扯出一抹苦笑，点头道：“也是，缘分这种东西是上天注定的，你与今歌的缘分一早就注定了，瞧我问的这个愚问题。”

杜月娘知道他此刻定然无比难过，可她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既然无法回应他的深情，倒不如趁早断了他的念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难过的话，我可以出去，让你在里面哭一会。”半晌，杜月娘对抬手挡住脸的宁逸尘轻声道。

原本宁逸尘确实伤心得想哭，可被她这么一说，只能硬生生的将眼泪逼回去，郁闷的瞪着一双可以媲美兔子的红眼睛。“谁说我要哭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才不会哭呢。”

“男子汉大丈夫是没错，但也没人规定男子汉大丈夫不会伤心受伤呀。逸尘，谢谢你。”杜月娘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真诚的道谢。

宁逸尘正在伤心，闻言奇怪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喜欢我，说实话，活了这么多年，你是除却今歌、王招之外第三个说喜欢我的人。”是人就有虚荣心，虽说杜月娘从不在意这些，但突然被人说喜欢，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真想让她亲爹看一看，谁说她这老铁树不能开花的？谁说只有歪瓜裂枣才会喜欢她？真想回到当年，将那些说闲话的臭嘴全都缝上。

这还能有排名先后顺序的？宁逸尘被气笑了，也忘了伤心，不满道：“什么我是第三个，明明我比今歌更早喜欢你！是你笨，一直都没发现而已。”

“是我笨吗？你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我？”杜月娘不服气道，她承认自己对情迟钝，但与他比起来，至少还是有点优势的好不好。

“你还不承认？！”宁逸尘气结，可定神一想，似乎他确实没有对她明确说过喜欢二字，当即偃旗息鼓郁闷的靠在一边叹气。“你是猪么，别人喜欢你你不会自己感觉？”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万一自作多情那多可笑！”杜月娘又好气又好笑，不禁拔高了音调，待见他满脸郁闷之色，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幸好我们没有在一起，否则这三天两头的吵架，日子根本没办法过。”

被她这么一说，宁逸尘也跟着笑了起来，摇头叹道：“是啊，幸好你没有选择我。你的眼光总是最好的，像今歌那样的好男人，如果我是女人我也会选他。”

“幸好你不是女人，否则你妹妹第一个饶不了你。”杜月娘轻笑道，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见他脸色沉了下来。“说句实话，我觉得挺对不起宁曦儿的。”

宁逸尘好笑的抬眸，摇头道：“你可别觉得对不起她，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话不能这么说，她与今歌指腹为婚，今歌若不想娶她，也不该拖她这么多年，凭白消耗了她的青春。”杜月娘摇头道，将心比心如果她处在宁曦儿的位置上，定会亲手宰了浪费自己青春的臭男人。不想娶可以早说，没必要非要拖到嫁衣都绣了几层的时候。

听她说同情宁曦儿，宁逸尘一副活见鬼的口吻道：“你竟然会同情宁曦儿？我记得她可不止一次想要杀你，还放火烧了墨梅园，你就一点儿都不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