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是听了什么话，才会如此心神不宁？”杜月娘不能久坐，脱去棉袄上了暖炕，斜靠在厚厚的棉被上，喝了热汤才感觉舒服一些。

张侧妃叹了口气，也跟着上了暖炕，见矮几上放着不少马氏做好的小玩意，看着看着就落下了眼泪。“我是舍不得你们，一想着你们开了春就要去泾阳，我这心就好像破了个洞似的，空落落得厉害。”

闻言，杜月娘立刻看向马氏，却见马氏对她摇头，禁不住心里奇怪，到底是谁泄露了他们开春就回泾阳的消息。

“姨娘，没有的事情，你听谁说的？”杜月娘讪笑道，总觉得这种事就该让燕今歌说，只有他说才显得名正言顺。

见她半点不知情，张侧妃苦笑着抹去眼泪，叹道：“就知道你这傻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世子他与陛下都说好了，陛下将泾阳赏给燕王府为封地，作为交换他得保护十二皇子平安长大。”

“十二皇子？”杜月娘怪叫，神情古怪道：“姨娘，陛下对十二皇子好不好？”

“怎么能不好呢，简直是当成了眼珠子一样疼爱。”张侧妃点头道，随即发现她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奇怪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杜月娘没有隐瞒，索性将十二皇子之前来王府游玩，中了毒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见她满脸的不敢相信，无奈道：“姨娘，您说，好端端的十二皇子为何会中毒？”

“是七皇子。”张侧妃柳眉紧皱，不解道：“可十二皇子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怎么能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因为这里是燕王府呀，燕王府虽然没有封地，但历代燕王却深受皇恩，说话的分量何其重。三皇子想要求得父王的支持，七皇子也不例外，可如今陛下尚且年轻力壮，他们却已经开始各自为营，筹谋的未免早了些。”边说杜月娘边仔细察看张侧妃的神情，见她神情未变，这才放下了心来。“姨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嫁给父王这么多年，难道不希望他支持三皇子吗？”

既然话已经挑开，张侧妃也不好再藏着掖着，否则只会落得小家子气。“没错，我自然希望王爷能支持三皇子，那毕竟是我的亲侄子。但王爷不愿，王爷只忠君为国，皇子如何、党派又如何，他根本从未放在眼里过。将来谁是太子，他就辅佐谁，在尘埃未定之前，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七皇子，他谁都不会帮。”

“姨娘可会怪他？”凝视着张侧妃的脸，杜月娘一字一顿的问。

张侧妃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怎么会怪他？他是我的天呀，是我要依靠一辈子的男人，他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他，我怎么会怪他呢？其实这些年我经常被皇后娘娘责备，她怪我没能给燕王生下一男半女，怪我没能为张家谋得利益，怪我没能帮上三皇子的忙。你看，她是我的亲姐姐，待我不过如此，就算我拼尽所有为三皇子筹谋，将来即便他荣登大统，待我又能如何？与其指望三皇子的未来，我倒不如期盼着宝儿他们长大之后能唤我一声奶奶，待我百年之后能进燕家的祠堂，这才是我该期盼的事。”

静静待她说完，马氏长叹一声，轻声道：“侧妃娘娘也是不容易呀。”

人活一辈子，谁过得容易呢？杜月娘倒是不怀疑张侧妃的话，这就是传统女人的一生。出嫁前以父为天，出嫁后以夫为天，年老时以子为天。一辈子都在依仗着别人，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被别人的喜恶束缚一生。

未时刚过，天空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皇帝亲自出宫探望燕王的消息不胫而走，待皇帝回宫之后不出一个时辰，各大世家的拜帖如雪花一般飞进燕王府，在被告知燕王重伤闭门谢客之后，滋补的药材礼物如流水般涌了进来。

“王爷，您瞧瞧这些人有多势力，如今见陛下亲自来看您，一个个就跟疯了似的往您跟前凑。”张侧妃随手打开一份礼单，水眸轻轻一扫，冷哼道：“哼，齐伯候也真是有脸送礼物过来，之前齐伯候夫人大闹王府逼得青衣差点自刎的时候，就没见他吭半声。现在又来当好人，谁稀罕他的这些破东西。”

“本王稀罕呀。”燕王躺在床上不能动，只好转头看向她，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有人送礼来你不是挺高兴的吗？如今有人送礼，你却挑三拣四起来了？”

张侧妃被说得俏脸一红，坐在床边嗔道：“咱们家世子做的就是药材生意，想要什么好药材咱们王府没有，需要他们画蛇添足的送来？王爷，妾身是为您鸣不平，平日里这些人见着咱们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如今陛下一来，一个个都像闻到蜜糖的蚂蚁似的，一窝蜂的往这里挤，忒势力。”

听她这么一抱怨，燕王不禁笑弯了唇瓣，轻叹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张侧妃先是一愣旋即红了眼，委屈道：“王爷能记住妾身的好，对妾身来说就足够了。都怪妾身无能，没能为您生下一男半女，不过现在好了，世子妃是个好生养的，一口气生了三个大胖儿子，她可

是咱们王府的大功臣。”

提起杜月娘，燕王瞳孔骤然一凛，拉住张侧妃的手问：“你方才去看她，她可有什么异常？”

“王爷问的是什么？”张侧妃没听懂，歪头疑惑的望着他。

燕王知道自己问得唐突，咳嗽一声道：“之前帮我接骨的时候，我见她浑身是汗，这一路走回去肯定吹着了风，不是说月子里的妇人不能吹风的吗，不然会落下月子病的。”

原来是在问这个，张侧妃松了口气，解释道：“她已经泡过药浴，听她说体内的寒气已经排了出来，将养几日就会好起来，不碍事的。”

果然，金针接骨是上池独有的秘术，药浴也是专供上池皇室的秘法，不是说她出生乡野、见识浅薄的么，为何却知道这些皇室不外传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