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意算什么东西

何止他一人看不透燕王，杜月娘也一样看不透他。想起之前张侧妃将她骗去道观送给萧齐昊下手，杜月娘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谁咬了一口似的，那种酸涩与疼痛让她明白，权贵之女都有两幅面孔，根本不值得交心。

“说起父王，之前我被张侧妃骗去城外的道观，千钧一发之际是逸尘和父王赶来救了我。多亏了逸尘及时赶来，否则我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那里了。”杜月娘不想说燕王不好，但今时今日再让她说他的好，她着实开不了口。

提起这茬，燕今歌点头赞赏道：“这多亏了英骐，你们出城时他给守城的副将留了信，对方闻讯立刻飞鸽传书给我，当时我在前线抽不开身，信件送到了逸尘手中。他刚巧在泾阳处理粮草的事，闻讯立刻通知父王，兵分两路去救你和孩子，所幸一切都来得及。”

“原来如此，待会定要厨房给英骐加餐，得多加两个鸡腿才行。”杜月娘暗自点头，难怪英骐会跟着她一起出城，原来是一早便留了后手。看来这小子兵书没有白背，也没有忘记她平日里的教诲。

相比于其乐融融的临歧山庄，此刻主城的世子府却是一片冰霜雪地。听着小厮惟妙惟肖的学着外面的风言风语，端坐在轮椅上的萧齐昊愤怒的砸了手边的茶盏！

“荒唐！本王乃是皇室的嫡子，将来整个大元都是我的，我会惦记那些贱民的家产？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恨这些贱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口口相传，认定我是为了谋夺他们的家产而来！可恨！韩跃

光，给我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本王不将他千刀万剐了难泄心头之愤。”

何其可笑，他堂堂大元三皇子如今的齐王殿下，竟然会为了谋夺这些贱民的家产而留在泾阳？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浑话，竟然还有人相信？他是谁？会在乎那些贱民的家业？

韩跃光略一迟疑，好心提醒：“殿下，如今泾阳皆是这种传闻，学生以为殿下应当避其锋芒，以免激怒民意。”

“民意？民意算什么东西？本王是谁？本王乃是皇室的嫡子，是父皇亲自封赏的齐王，是那些贱民可以诋毁的吗？他们以为本王是谁？瞧得上他们那点家底？本王还没有掉价到那份上，简直可笑，可笑之极。”萧齐昊气得够呛，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在背后编排他，他定要将对方抽筋扒皮、喝血吃肉。

此言一出，便是韩跃光再好的涵养也微微变了脸，“殿下，您天生贵胄权势滔天，自然瞧不上这些乡绅的家业。但流言可畏，尤其这泾阳如今是燕世子的封地，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稍有行将踏错都会被言官记上一笔，于您的名誉有损。”

言官，言官又是言官！这一路上韩跃光不止一次的对他提起言官，如今他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全身都对他叫嚣着抗拒！

“别和本王提什么言官！等本王登上九五之尊，定要将这些多嘴的长舌男一个个的剪了舌头。”萧齐昊阴狠的握拳，显然没少吃言官的苦头，对言官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不知为何望着如此桀骜的萧齐昊，韩跃光突然生出一种不可与君谋的荒诞。倘若将来真的助他登上皇位，等待着天下百姓的必将是一场浩劫，想来他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这般一想，韩跃光原本壮

志勃然的心瞬间凉了一半，静静的站在一边思忖着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连你也要反抗本王？”见他不吭声，萧齐昊怒火瞬间转移，烧到了韩跃光的身上。相比于韩跃光，他还是比较喜欢单一平，一想着单一平被那贱人砍了脑袋，他就一阵脑壳疼，疼得青筋直跳。

韩跃光连忙摇头，岔开话题道：“殿下息怒，学生只是在想，陛下不日便会回京，王爷是否随行？”

“父皇要回京？本王怎么不知道？”萧齐昊闻言一愣，旋即龙眸冷凝的看向韩跃光，似笑非笑道：“韩跃光，本王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回殿下的话，学生是猜的。”韩跃光非但不惧，反而轻笑道。“您忘了么，马上就要秋闱了，今年春闱入闱的才子已经脱颖而出，接下来便是在最后的秋闱中杀出前三甲，按照惯例每年的新科状元都会在殿试中由陛下亲自选出，学生以为今年也不会例外。”

“殿试？”萧齐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问他：“本王记得单一平当年也是状元，他为何没去做官？”

他记得寒门学子寒窗苦读十年，一旦高中必定不会舍得放弃走进官场，为何单一平明明中了状元却转投到他的门下做了一个谋士？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韩跃光如何能回答这个问题？再说单一平已经死了，他总不能在背后说一个死人的坏话，那是对死者的不敬，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学生不知。”

“你与他不是同乡么？你为何不知？”萧齐昊哪里肯信，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嘲热讽，“当年单一平乃是父皇钦点的新科状元，不知多少世家想要拉拢他，一时间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你，不过是个探花，有他在你又算得了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里当真对他半点怨恨都没有？”

怨恨？韩跃光惊讶的望着萧齐昊，半晌才苦笑道：“学生为人如何，这么多年殿下便是如此看学生的？”

这话问得萧齐昊有些尴尬，干笑两声摆手道：“本王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这人真是个书呆子，半点玩笑都开不起，无趣。”

他口中的玩笑，对韩书呆子来说却是刮骨的钢刀，让他突然萌生了无尽的退意。他突然觉得自己多年的尽心尽力就像是一场笑话，不管他怎么做，眼前这位主子都不曾放在心上，对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随手可以替代的物件罢了。

见他又不吭声，萧齐昊烦躁的松开手，摆手赶他走。“退下吧，无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