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大的胎儿,若是幸运,即便早产,也得以存活。如小贾氏那般,破腹取子,孩子也活的好好的。可那孩子周身黑紫,是早就没有了生机。
也正是如此,母体受损极大,沈思永的身子不知要调养多久,才能好。
“究竟是什么?”
海月微微一怔:“御医说,是娘娘孕中多思,郁结于心,许是妨碍了龙胎生长。”
“放屁!”苏朝朝即刻吩咐沈渠,去接崔缅进宫。
海月这才精神一松,哭出声来:“娘娘身体康健,又这么喜欢孩子,何况,娘娘本来就不是多愁易感的性子,怎么会憋闷在心里?这些御医,分明是怕陛下怪罪,竟敢胡说八道!”
苏朝朝捏住海月的手,将人拉了起来。
“为殿下保胎的是谁?昨日守着的又是谁?胡言乱语的都是谁?”
海月仿似有了主心骨,道:“为娘娘安胎的,一直任御医。他是妇科圣手,陛下和娘娘都十分信任。但前几日任御医摔断了腿,娘娘思量过后,让任御医之子小任御医过来的。昨日出事后,小任御医毕竟年轻,不敢独来,又请了院判、御医首领过来。再后来,全部御医都来了。”
这再后来,说的便是沈思永凶险时。
苏朝朝碾了碾玉扳指:“那娘娘郁积多心,也是院判和御医首领说的了?”
海月道:“是。”
苏朝朝神色稍缓,海月以前虽是李萤的人,但她对沈思永,的确是忠心一片。
皇后与皇子出事,陛下已经接到消息,轻骑赶回宫中。最多三日,也就到了。
这时间,足够了。
苏朝朝冷笑一声,若非她与贺琅提前回来,这三四日过后,宫中什么证据也没了。
二更时分,沈思永悠悠醒转,目中是灰绿色幕帘,流苏无风而动。苏朝朝满面倦容,睡梦中仍是愁眉不展,靠在旁边的软塌上。
沈思永挣扎起身,嘴张了张,只发出“嗬”一声。
苏朝朝已经醒了,猛坐起来,闷闷的四下看了好几眼,才骤然明白,这是在宫中。
她披衣起身,给沈思永喂了几口温水。
沈思永面有愠色,喝完水,推开她的手,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
“你还不出去?”
苏朝朝:“……”
“你太没良心了……”
沈思永仍皱着眉,刚要出声,海月仅穿月白里衣,匆匆进来了。
“娘娘,真是您醒了。”
沈思永软绵绵的推了推她,又推了推苏朝朝,磁声道:“你们出去,让嬷嬷进来伺候。”
苏朝朝气笑了:“那嬷嬷怎么比得上我?”
沈思永道:“你打量我不知道,那平嬷嬷就是贺琅的人。去叫她来。”
平嬷嬷早候在门外,她虽得沈思永信赖,但不如海月倚重,不得传召也不敢入内。此时才推门进来。
平嬷嬷还没跪下,沈思永便道:“免礼。让她们出去。”
沈思永格外意气,这一番纠缠,脸色愈加苍白,精神实在不济。苏朝朝压下满心担忧,与海月二人被平嬷嬷给推了出去。
接着便听平嬷嬷要了参汤,服侍着吃了几口,又睡下了。苏朝朝在外候了一会儿,也先去睡了。
不让守夜,白天再去陪着也好。
苏朝朝随意用了几口白粥,就让人撤了。海月守在外面,心神不宁。
平嬷嬷出来了。
“夫人,老奴惭愧。”
苏朝朝叫了声起,道:“娘娘如何了?”
平嬷嬷道:“擦了擦身子,又用了半碗参汤,又睡下了。汗出的厉害,这一桩,是极其伤身的。夫人,您不要怪娘娘……”
苏朝朝哭笑不得:“嬷嬷说的哪里话?”
平嬷嬷又道:“娘娘是全为了夫人好,夫人也是一心记挂娘娘。反倒是老奴糊涂了,把这么要紧的事都忘记了。”
苏朝朝一头雾水。
平嬷嬷反而有点哭笑不得。
“夫人,您可知道,有一桩婚俗,有孕的妇人是不能去新房,也不能见新人的。”
苏朝朝摇摇头:“为何?”
“是担心冲撞了新人的子嗣。一样的,您尚未有子,也是不能进产房的呀!所以娘娘才如此着恼。海月还是个姑娘,娘娘视她如妹,自然也为了她想。”
苏朝朝心头大暖,怔怔的望着平嬷嬷,半晌才道:“那这几日,都要辛苦几位嬷嬷了。”
沈思永的性子,外柔内刚,认准了的事,不会更改。她要再进去,她的皇后娘娘就真要跟她翻脸了。
苏朝朝睡睡醒醒,直到黄昏时分,沈思永才请她进去。
沈思永脸色依旧苍白,声音低低的问道:“那人是你弄进宫来的?”
她对沈慕昭厌恶至极,连叫一声名字都觉不耐。
苏朝朝也是气恼沈家对她冷淡,这样的大家,皇后在宫中步步小心,他们不成篱就罢了,还要给她添堵。
“过几日就叫她出去。那时候,才有好戏看。”
沈慕昭“关”在宫里,等沈相回来,没有幼女阻挠,势必将那“昭昭”安顿好了。那沈慕昭反弹起来,才更厉害,更激烈。
若是一回京便对上,沈相到底顾念爱女,还未必能对那歌姬如何好。
沈思永向来不将沈慕昭当一回事,道:“随你罢,只是不要让我见她一眼。本来就闹得慌,还要见这人不成?”
“姐姐放心。”
才说了几句,沈思永就撵她出宫。苏朝朝哪里肯,在外间摆了张软榻,就守在外面。
沈思永也拗不过她,整日还是昏睡,精神好时,就叫苏朝朝说几句话,随后就撵出来了。
苏朝朝打趣道:“娘娘如今架子大,对我们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胡扯。”沈思永一笑,眉眼俱弯,只是眼中早不复当年澄澈。
多纯稚的人,也怕经事。
变故如雷铺天盖地锤击而下,才知道流舟逐浪,要保有初心是如何繁难。
没过两日,沈慕昭就撑不住了。让宫女传话,想要见见皇后娘娘。
她自然见不到沈思永。
苏朝朝进了内殿,见桌上杯盏微动,淡淡道:“沈小姐是与娘娘置气?连饭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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