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之将死,我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新徐氏说得对,徐家指望不上,只能去求那个男人。
不,不是求,用他的话来说——交易!
将死之躯换来爹一条命,值得!
尽管那是以出卖自己为条件。
或许,幸运的话,通过那男人的途径,我能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是什么,死也死个明白了。
他应该有调查事件的能力吧?
果真主谋是徐裴,那么,我死的时候还能拉上一个垫背的。
至于我的清白,捉奸在床的时候早就毁了。不对,是孤男寡女共骑一匹马的那一刻起,我的清白、名节全都没了!
思来想去,这笔交易我是稳赚不赔。
打定主意,趁着情绪还处在冲动阶段,我奔向驿站。
再一次,那个男人成为我的救命稻草!
上一次,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一次,是救我爹的最后希望。
到达驿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又一天过去了。
今天是他指定的三天期限的第一天吧,刚过去一天,我就如此灰溜溜地缴械投降,可想而知,他心里会多么蔑视我!
计较这个还有意思吗?不管是否坚持到最后一天,结果都是一样的。
甚至,在我爬上他的床那一刻,他早已视我为轻浮的红尘女子。
颜面,早已不复存在了。
曲曲折折的郊外,渺无人烟,驿站显得那么孤伶伶。
驿站里的点点灯火,瞬间温暖了我的心,令我渺茫的希望冉冉燃烧。
我的眼角湿润了。
爹,等我,你有救了!
最后几步路,我是跌跌撞撞地撞门进去的。
这驿站很小,虽然兼具了馆驿的功能,但由于地处偏僻,除了日常往来运送公文和特殊物品的驿夫,这里并无闲杂人等。
我莽撞地到来,令驻守的驿夫大吃一惊:“姑娘,您有何贵干?”
“我找……”我才发现,至今我还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
不知道姓名,还可以描述相貌特征。
“我找那个很高大,长得很……”我再次语塞,区区三次面,我并没有完全记住他的模样,印象中,一身挺拔,一脸枭横,五官……真没看清。
“姑娘真会开玩笑,我这里往来的官员、驿夫,哪个不是高大威猛!”
该死!自始至终,我怎么没问过他叫什么名字。
有了,我灵机一动:“这些天在这儿养伤的!”
驿夫恍然大悟,摸摸脑勺道:“你找彦爷啊!”
随即又好奇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大晚上找彦爷……”
他一拍额头,双眼眯了起来,右手食指晃了晃,自问自答道:“哦——我明白了……”
我知道他想明白了什么,此刻,我在他眼里就是那种送上门投怀送抱的红尘女。
我不反驳,实际上,我的确是送上门投怀送抱的!
“官爷,您能告诉我他住在哪间吗?”
昨天,匆匆逃出那间房,我并没有注意具体在哪间房。
“彦爷不在!”
我惊呆了!昨天人还好好地住在这里,今儿人就走了?不是说好三天期限吗?今天分明只是第一天。
难道,他纯粹是开玩笑耍弄我?!
我的心刹那间凉透了。
我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驿夫道:“姑娘,你也太把我当回事了。这些大爷的事哪能由我过问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他让我保留他住的那间房,说是过几天还会回来!”
过几天?!一天还是两天?三天?……
我爹危在旦夕,他能撑得了那么久吗?
可是,除了等,我实在没辙了。而且,只能死死地守在这里。
“官爷,我能借住在这里吗?”
“看你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容易,这样吧,我给个特例,给你开间房。”
“谢谢!谢谢!”我忙不迭地致谢。
“一宿一两银子。”驿夫摊开手。
银子?!我错愕了。
我说的和他理解的分明不是一个意思。
我没钱,身无分文!来到这里,主动投怀送抱,我为的就是银子!
住宿需要银子,这本是天经地义,可是我刚才明明说是“借住”……
我没有求他,人世间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这两天我深刻地亲身体验什么叫“世态炎凉”。
我退出驿馆,在大门右边的转角屋檐下畏畏缩缩,夜晚很凉,我身着单薄,即使很累,也睡不着;再者,我也不敢合上眼,害怕错过、害怕耽误,必须要争分夺秒,为爹争取多一分时间。
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微白,野草在微微颤动,四处还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马鸣风萧的声音,我“蹭地”站起来,远处,一匹骏马正阔步朝驿馆奔腾而来。似乎后面还跟着好几匹马。
我翘首以待。
终于,骏马渐行渐近。马背上的人纵身而跃下,那人身材高大魁梧,晨色尚黑,我看不真切,是他吗?
那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放眼张望了一下,炯亮的目光紧蹙看向我所处之地。
朦胧薄明中,我们遥遥四目相对,即便再朦胧、看得再不真切,可是那一刻,我确认就是他!
一双能望眼欲穿、穿刺心房的炯炯之目。
我应该本能地跑向他,可是不知为什么,确定是他了,我反而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良久,他信步迈着修长大腿朝我走了。
这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却绷断了我的神经。
走到我面前停住,他却没有说话,整暇以待地看着我。
“我答应你!”我没他那么强大的心理,在他灼灼注目下,我只能打破静谧,率先示弱投降。
“很好!很守时,正好三天!”他满意地轻笑了一声。
我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挠挠头,辩解道:“明明今儿是第二天!”
连谈判交易那天都算时,奸人!我心里咒骂道。
他不曾料到我会辩解,目光变幻、眸光深邃地看我一眼,转身朝着驿馆里走去。
这是什么意思,应允还是反悔了?我赶紧小跑跟上去。
驿馆门口一左一右站着四人,看到男人,鞠躬弯腰,齐齐地喊着:“主子!”
这些人大概是他的随从。
看这仗势,这男人非比寻常人。
“站住!”
当我正要迈进驿站大门,其中一人拦住了我。
我是小跑着的,被这么一拦,一顿挫,差点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