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好歹
其实三皇子打听过萧钰的事,自然也知道赫连修从前在萧家多有走动,他可不信赫连修像传言说的那样淡迫名利,仅仅是替太子办事的附庸。
别的不说,单说如今太子眼见失势,赫连修背靠东宫,一直谨小慎微的熬到现在,可一点事都没有。
他今晚一直都悄悄的留意着赫连修,隐隐就看出了点眉目来,或许他这深藏不漏的四弟,真的看中了那个被逐出家门的萧钰也说不定。
三皇子意有所指,赫连修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试探的意思?
他忍住了情绪,面上露出清雅的微笑,淡淡道:“皇兄多虑了。父皇赐婚旨意都下了,哪里有臣弟什么事?”
圣旨一下,萧钰就再无可能跟他有瓜葛。
赫连修平静的声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和阴冷,他就是看上了,又能怎么样?
“那倒也是。”三皇子面上讪讪,眯眸看了眼身段明艳妙曼的剌罗蓝公主,颇有不满的哼了声:“左拥右抱坐享其成,这安阳世子还真是艳福不浅。”
赫连修笑应面上不显,只是藏在袖口中的手掌,早就握成拳。
他真是没有想到,闹成这个地步,父皇居然还是将萧钰许配给了陆瑾言!
其实这个结果也算不得多意外,齐帝要安抚陆瑾言这是必行的法子,只不过赫连修心里存了一份私心,本来他可以从中搅局让萧钰从此绝了陆瑾言那条路,不想还是没有成功,甚至直接使得她成为陆瑾言的人,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心里怎么能毫无波澜?
赫连修神色阴冷晦暗,自嘲般扯出冷笑,觉得自己也似乎也没有真的多爱多恨萧钰这个女人,可一听到她被赐给陆瑾言做妾,总觉得胸口有团郁气一下就涌了上来,堵在心口,难受得他透不过气,发狠地想摧毁什么。
到头来,舍弃了他许诺的王妃之位,被赐去做陆瑾言的妾。
萧钰,你愿意?
你真的甘心吗?
所有人都在道喜,就是皇后都赔了笑脸。
为显帝后一心,便让身边的宫女赐了枚一品命妇可用的合德八宝金钗给剌罗蓝公主,意思是已经将其视作世子妃了,剌罗蓝大喜过望,当即承情谢恩了。
齐帝很满意。
齐帝轻柔的拍了拍皇后手背:“皇后有心了。”
皇后凉薄的瞧了眼神情冷凝的玥贵妃,只温笑低声道:“太子不能替皇上分忧,臣妾自当与陛下一心,为陛下解忧。”
这就是正宫的风范,太子失势,皇后在宫宴上风头或许被压制,但皇后与身份上始终可以与齐帝同
进同退,这份底气便是凭玥贵妃得宠多少年都比不了的。
玥贵妃笑容僵了,她知道皇后这是拐着弯给她难看。
嫔妃之间明争暗斗已是见惯不惯了,气氛冷凝下来,舒嫔这时温和的笑了:“如此甚好,前儿钦天监还说大兆星象将临,恐生异事。原是预示两国联姻永结秦晋之好,天赐良缘之故,还是皇上瞻高远瞩,替安阳世子定了门好国亲。”
闻言,萧钰就稍稍抬起眸子,隔着碎发她望着舒嫔温婉和气的笑脸,扯出一抹讽刺的冷笑来。
这便是低调的舒嫔在宫中的生存之道,见风使舵,不会强出风头,她永远能拿捏好讨好齐帝和皇后的尺度,此时她说的话无关紧要,但是句句说到了齐帝的心坎上。
齐帝面色稍缓,看了眼跪在地上陆瑾言和萧钰,淡淡道:“都起来吧。”
齐帝深沉的目光,打量着面色冷寂的陆瑾言,知道他这表情分明是不知足,便冷哼了声:“朕顺天意赐了御婚,也成全了你俩缘分,还不谢恩?”
那眼神已经充满了不容忤逆的威胁了,顺天意,就是顺皇帝的意。
齐帝在严厉的警告陆瑾言,他要是再出言不逊,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心上人。
这层意思萧钰怎么可能猜不到?更别说,现在齐帝落在她身上那道冰冷的视线,已经是带上了无情的杀意了。
陆瑾言哪怕敢摇一下头,她就绝对走不出这宫门,陆瑾言身边不需要能左右他命运的女人,所以过了界,齐帝绝不会留她性命。
萧钰知道齐帝严词要挟陆瑾言,但实际上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适可而止,别不识好歹——
如果她没料错,齐帝原本应该是打算随便将她打发走的,可惜陆瑾言先发制人,不能将她许配他人,做世子妾室却是已经齐帝最大的容忍了。
皇后也好,齐帝也好,赫连修也好,一个个的,真是…够抬举她了。
萧钰倏地扯唇笑了。
在沉重得压抑的寂静中,她缓缓抬起头,眼中仿似装满了感激和恭敬,道:“陛下恩赐,民女不胜欣喜,谢主隆恩。”
陆瑾言那俊美冷傲的面容怔了怔,眸光微寒,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出一道痕迹,或深或浅,散出了点阴暗的兴奋。
萧钰心里有他,不是么。
赫连修眼中则是出现一丝难以置信的异色,他似乎是没有想到聪明伶俐的萧钰会什么都争辩便主动谢恩,如此坦然的接受了侍妾的身份,从头到尾,她甚至连一句抗拒的话都没有。
为什么?
赫连修死死盯着萧钰脸上心甘情愿般的淡笑,他内心升起一股暴虐,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外亲孙女,被赐为妾无疑是种耻辱,她怎么肯?她怎么能!
皇后冷笑,当初看不上她的侄儿,这个盛名在外的萧钰,最后还不是沦为做妾的命?到底是个没福
气的野丫头。
皇后只觉心中出了口恶气,顿时松快不少,便转过脸笑着对齐帝道:“皇上圣明,也便成全了一段佳话。”
齐帝面露悦色,至少对低眉顺目的萧钰是满意了,还算聪明。
舒嫔眼角余光扫了眼神色寂然的赫连修,眉心微蹙,将流露面上的不满掩盖了下去。
舒嫔脸上微微笑着,低声附和道:“世子成了家,娇妻美妾常侍左右,人可就稳重起来了,皇上与安阳王爷也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