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垚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沉声道:“圣上,若无证据,贸然派兵包围孟府,恐怕会惹来民间非议。”
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又为孟家说话,圣上的怒火登时又被撩拨起来了,“还要什么证据?朕的圣旨就是证据!金口玉言难道不能作数?”
陆垚不为所动,就事论事,“圣上!孟将军战功赫赫,一向很受百姓的爱戴,且他前几日在闹市惊马蹄下救儿的事迹还在京中广为传颂,此时若倒行逆施,怕是会激起民愤!”
民愤这两个字让皇帝稍稍冷静了一些,回顾历朝历代的历史,多少次改朝换代的造反都是因为一点民愤,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
皇帝一时间沉默了。
陆垚便知自己这一剂药下对症了,紧接着又道:“况且,尚无证据表明是孟家人救走了孟九娘子,倘若事实并非如此呢?若是有第三个人为激化圣上和孟家的矛盾而劫走孟九娘子,圣上不查明真相就发作孟家,不仅会让天下人心寒,更会中了有心人的圈套啊!臣恳请圣上三思。”
他这番分析下来,的确很有道理。皇帝这时也沉下气来,但做臣子的比做皇帝的还要英明,他感到自己失了颜面,面上抹不开,于是仍虎着脸点点头,“你说了很是,朕也是这样想的。适才不过考一考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若是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这顶官帽子趁早不要戴了。”
此言一出,连俞宗越都要为自家上司叫屈,怪道殷公公脸皮厚呢!原来还是师承圣上?腹诽归腹诽,面上还是要做出惊叹又敬畏的神情,同陆垚一并拜道:“圣上英明。”
臣子很识相,挽回颜面的皇帝满意了,捋着胡须开始仔细思量,片刻后有了决定,习惯性地先喊了一声陆垚,陆垚恭声答应,怎知皇帝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转而向殷正吩咐道:“派几个东厂的人在孟府外日夜监视,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禀朕!”倒有点先晾着陆垚的意思。幸灾乐祸的殷正笑出一脸褶子,用极其谄媚的嗓音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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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一次圣,倒像是听了一场戏。因为这次办砸了差事,皇帝有心要冷一冷锦衣卫,于是也没有再指派事情,直接放两个人出宫去。
反正也无事,还有一道伤,俞宗越索性向陆垚告了假,开场白先给陆指挥使赔个不是:“都怪我武功不济,连累您老也吃挂落。“
陆垚脸色阴沉,沉沉地看着他,或许是猜出了什么,意有所指道:“我知你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做事情好歹动动脑子,不要牵累其他兄弟。”
俞宗越嘿嘿一笑,只说:“知道了。”知道归知道,这副桀骜的性子改不改还要两说。
目送陆垚离去,俞宗越望着空荡荡的大道只觉得无聊,他除了对残暴的事情感兴趣以外,连对女人都提不起兴致,正琢磨到哪里打发时间,胸口隐隐的疼痛提醒了他。对了!俞宗越眉毛一扬,右手重重按在伤口上,非但不觉得疼,反倒觉得痛快,于是也很痛快地决定了:找闻致远算账去!
他特意拣着饭点的时候过去,到的时候果然正赶上闻致远用晚膳,但出乎意料的是,孟慎竟然也在席间。她右手被包扎成粽子,因此只好用左手拿着调羹喝粥,旁边站在一个丫鬟给她布菜。
看他进来,孟慎只抬了抬眼皮,便又低下头去,只当做没看见。
俞宗越倒是不甘寂寞,偏要上赶着逗她,“哟!孟九娘子还真是能屈能伸,下午谈及闻公子,还恨得咬牙切齿,这时候就能同桌共食了?了不得了不得。我得向你学习。”
还不待孟慎做出回应,闻致远已经笑骂道:“坐下罢你!不揶揄两句不痛快?”
一旁的丫鬟早给添上了一副碗筷。
孟慎这时搁下调羹,慢悠悠地拿帕子仔细擦拭了嘴角,才转头向布菜的丫鬟轻声道:“我吃饱了,你去伺候俞四爷用饭,今晚的菜色都很不错。比如这道辣子鸡。”
布菜的丫鬟看她示意,连忙拿过一只干净的碗,往里夹了几块鸡肉。
孟慎又道:“还有这大虾大螃蟹,听闻公子说还是下午刚刚送到厨房的,新鲜得很!让俞四爷也尝尝。哦!还有这道酱炒蘑菇,最好下饭了……”一连指了几道菜,看丫鬟把一只碗压得满满当当,孟慎这才肯罢休,含笑望向俞宗越道:“都是好菜,俞四爷请慢用罢!”不等他回答,又转向闻致远道:“闻公子,你我已经达成协议,之后若与俞四爷有事商谈,还请不要避着我。”
闻致远忍着笑道:“自然,九娘子且先去休息!”
没有轮椅实在诸事不便,孟慎由一个粗壮丫鬟抱着回房去了。
俞宗越待她走后,才哭笑不得道“这残废好记仇,我不过夹了几下她的手指,她就让丫鬟夹了一碗发物来报复我,显然巴不得我伤口溃烂才好。”
他如今有伤在身,最忌讳饮食辛辣,海鲜、菌类最好也不要吃,偏偏孟慎吩咐的都是不利伤口愈合的菜色,用心实在明显。
俞宗越来时换过新衣裳,他自己又不把这伤当回事,举动什么都还大咧咧的,丝毫不怕牵扯到伤口,是以不说穿还真看不出身上有伤。布菜的丫鬟闻言,顿时惶恐,捧着碗的手轻轻一抖。
闻致远瞥了她一眼,安抚道:“无妨,这里无须你伺候,下去罢!”
俞宗越举着筷子停驻良久,左看右看,都是大鱼大肉。嘬了下牙花子,去他娘的养伤,老子爱吃啥吃啥,一筷子下去,把一条清蒸鲈鱼最肥嫩的地方挑了出来。
真是好吃的也堵不住他的嘴,利索下筷的同时还要抱怨:“这一桌子都是什么菜?尽是发物!连你家厨子也来给我添堵?”
“哪个知道你要来?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滚蛋!还要谁来哄你?”闻致远斜睨了他一眼,轻哼道:“还说什么不过是夹了几下手指,人家是姑娘家,你以为像你一样是糙老爷们?你知她那双手多珍贵?绣得好花样,写得好汉隶。你呀!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俞宗越嗤笑道:“你是没看见过我怎么对其他犯人,撕下一层皮都是有的!对她?我算是够留手的了,是她自己娇嫩,你不知道罢?上刑的时候我顺手摸过,啧!那手感!真是没得说,比豆腐还嫩!我都怕三两下给绞断了。”见闻致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忙打个哈哈转移话题道:“对不住,算我多嘴。且说你们,怎么样?她到你府上以后有没有同你闹脾气?她肯和你同桌吃饭,八成是哄好了罢?“
闻致远笑得十分暧昧,别有深意道:“她如今在我房里住。”
俞宗越愣了愣,随即佩服地翘起拇指道:“好你个闻公子,果然手段不凡,这天下就没有你拿不下的女人!”俨然已经把孟慎当作是闻致远的私有物了。
歪曲了事实的闻致远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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