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听到这里,孟二老爷眉头一皱,“这徐郎中不会是劝我孟家造反罢?”
孟尚书沉声道:“噤声!老四,你说下去。”
孟将军点头应是,笑道:“我方才听完此言,心中亦是一惊,也像二哥这般脱口反问,然而徐衡却大摇其头,说那样只会遂了圣上的心意,坐实孟家不忠的罪名。我于是又向他请教,他说此乱非是指我们,而是指天下乱矣。圣上有意分我兵权,此时若战火四起,圣上除我孟家军外别无选择,只有命我领兵出征,到那时,我孟家则从现在的泥潭脱身成为大昭的英雄也。”
孟三老爷眉头紧皱,不甚赞同道:“现在太平盛世,何来战乱?徐郎中的意思莫非是要挑起战争不成?然战争一起,生灵涂炭,徐郎中的手段未免太狠戾些。我孟家若依此行事,以无辜百姓的性命换我孟家富贵荣华,那与鱼肉百姓的闻家有何区别?我孟放不屑与之同谋!”
“非也!我孟赦岂是陷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人?”孟将军不悦道:“徐衡言,魏国七月必犯我大昭边境。”
孟三老爷嗖地站起身,甩袖怒道:“魏国为何无端犯我大昭边境?若不是徐衡谋划,怎么知道确切时间?此举,害得是边境百姓,如此人,其心可诛!”
孟将军脸色涨红,也立起身,不服道:“三哥久居京城富庶之地,怎知邻国国情?魏国人多地寡,少雨多旱,连年饥荒,物价高昂,魏人凶残好战,多出匪类,见我大昭土地肥沃,雨水充足,年年丰收,百姓富足,自然生出贪婪之心!犯我边境有何奇怪?”
孟三老爷一怔,“这些话是你自己的见解?”
孟将军闻言摸了摸脑袋,有些讪讪,“我是转述徐衡的话。”
“怪不得。”孟三老爷轻哼一声,转身坐下,“我想也是,你几时能这么滔滔不绝?我久居京城富贵繁华之地,难道徐衡不一样?他怎知道魏国国情?”
孟将军道:“所以说他与常人不同。”
被视为常人的孟三老爷一噎。
孟尚书沉吟道:“且不说魏国之事。老四,徐衡与我孟家素无来往,为何献策?”
孟将军笑道:“他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孟二老爷笑道:“此人有趣,我孟家圣眷隆时,他不来依附,我孟家圣眷衰时,他倒来蹚浑水,有趣有趣。可请来一见。”
孟将军转头望向孟尚书,孟尚书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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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胡同里有东厂特务监视,徐清秋此时到孟府拜见实有些自投罗的意思。孟将军昨日派人传讯嘱咐徐清秋来时务必乔传打扮,以孟二老爷身边管事的身份蒙混入府。然徐清秋以为堂堂丈夫,不做藏头露尾之事。于是今日下朝以后光明正大地递了拜帖求见孟尚书。
孟家四位老爷这时候正在厅上喝茶。孟将军才喝了口茶,突然听到下人来报,惊愕地一口茶水激射喷出。他抚了抚胸前的水渍,瞠目结舌道:“徐清秋真是好大胆子,恐怕也要被东厂盯上。”
孟二老爷道:“他这样做,莫非是想取信于我孟家?”
孟尚书不做回应,神情淡淡地呷了口茶水,目光深沉。
孟将军起身笑道:“罢罢罢!未免失宜,容我先更衣再来。”径自走了出去。
很快,徐清秋就出现在了孟尚书等人面前。孟三老爷心里虽然对他有些质疑,然而看到这个挺拔俊秀的年轻人时还是忍不住暗暗叫了一声好。
徐清秋与三位老爷一一见过,孟尚书请他在孟三老爷左手边入座,下人立刻奉上茶水。
孟二老爷提出不解道:“徐郎中坦坦然入我孟府,不怕圣上起疑?”
徐清秋来时便料到今日会有一场问答,应对自如道:“二老爷既说下官是坦坦然而来,下官又有何惧也?下官任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乃尚书大人属下,有公事相商,圣上难道不允么?”
孟二老爷一愕,旋即笑道:“徐郎中坦荡君子。”
孟三老爷接过话道:“徐郎中怎知魏国七月将犯我大昭边境?是否在魏国设有眼线?”
徐清秋道:“下官官微言轻,一无财力,二无势力,哪里能做出这样的部署。实是因为魏国一位培优来信告知。”
这样倒也说得过去。孟三老爷点一点头,沉默几息,将视线投向孟尚书。
孟尚书放下茶盅,淡淡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徐郎中可知,你今日登门将会在朝中树敌无数,不惧?”
徐清秋朗声道:“迟早而已。朝中官员大多是闻党,身居高位而不能为百姓谋福利,反倒搜刮民脂民膏贪污受贿,坏我大昭根基,蛀我大昭栋梁。下官实不屑与之共事。”
孟尚书冷淡道:“徐郎中刚正不阿,孟敦甚是钦佩,但我孟家从不结党,徐郎中恐怕要失望了。”
徐清秋笑道:“下官并无此意。”
“哦?”孟尚书扬了扬眉,他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禁问道:“徐郎中有所求?”
徐清秋毫不掩饰,点头道:“正是。”
“何求?”
“下官想求一个公道,想为一桩旧案求一个真相。”徐清秋话音刚落,三位老爷都是一怔,面面相觑无言。直到换完衣服的孟将军大步迈进,才打破这阵奇异的沉默。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孟将军奇道,在孟二老爷下首坐下。
徐清秋只是回以一笑,并不答话。
良久,孟尚书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孟将军瞪眼道:“你们方才不曾见过?”没道理啊,连茶都喝上了。
徐清秋起身作揖,“下官山西徐衡,徐清秋。”他停顿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枚印章,接着道:“郑公是我恩师。”
“叮”的一声,却是孟将军手里的茶盖磕到了茶盅。
孟尚书没有朝目瞪口呆的四弟投去一眼,目光牢牢地盯着徐清秋手里雕成一只猴模样的玉章,他自然认得这是郑伯钦的私章。然而还不肯轻易相信徐清秋的话,沉声道:“为何寻我?”
徐清秋仍然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恩师有言,孟公可信。”
孟尚书呼吸一窒,紧紧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郁气,痛声道:“郑公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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