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嘈杂的声音惊动了闻致远,他摇着小扇儿懒洋洋地走出房门倚着阑干往下看,摇扇儿的手不由得顿了顿。
随从走过来低声禀告道:“自己跳下去的,看来早就下定决心,宁死不肯陷害孟将军。”
闻致远专注地看着血泊里的女孩子,闻言只是微微点一点头,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姚存志臊眉耷眼地过来作了一个揖,引咎自责道:“我想不到她这么刚烈,大意疏忽了,还请公子责罚。”
闻致远此时才收回目光,转头笑着宽慰他道:“存志不必介怀,她以有心算你无心,实非你的过错。”因见姚存志手里还提着匕首,又说道:“将这刀上的血迹擦干净,给孟将军送回去罢!”
擦干净再送回去?姚存志皱起眉头,疑惑道:“为何?这女孩已经死了,我们岂非可以顺水推舟?”
“恐怕是不成了。”闻致远慢慢收起聚骨扇子,似笑非笑地问他道:“存志腰间系着的玉佩哪里去了?”
姚存志低头一看,再想不到是被孟九偷偷拿去了,不以为意道:“或许适才跑动的时候掉了,不是要紧的东西,待会儿再让人找一找便是。”
“不然。”闻致远摇头,将扇子朝楼下一指,嘲笑道:“你且看她左手抓着的是什么东西?”
难道?姚存志吃了一惊,忙探头眯眼望去,只那女孩子紧握成拳的左手下露出一条紫色穗子。果然是他的玉佩!姚存志立刻猜到了她的用意:孟赦杀的人,手里却抓着他的玉佩,他纵然有一百张嘴也不能把自己摘干净!
姚存志怒火中烧,咬牙恨道:“好歹毒的女孩子!”
闻致远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又回头来望着孟九,慢条斯理道:“这样一来,你想要诬陷孟将军也没法子了。真是好心计。”说着话,他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
随从低声请示道:“我下去给她收尸,把姚郎中的玉佩拿回来?”
“不用你去。”闻致远懒洋洋说道,用扇子点了点下面的传斗,“让他把玉佩送回来。至于收殓的事儿,让那个姓张的自己来罢。一个男人哭成这副模样,真有出息。”闻致远嗤笑一声,刷的撒开小扇儿,慢慢悠悠地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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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存志带回了酩酊大醉的孟将军,静寂的孟府顿时忙乱起来。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接过孟将军,小心翼翼地扶到房里安顿。姚存志跟在后面,不甚放心地嘱咐道:“慢一点,慢一点。”又问说:“厨房里准备了醒酒汤没有?教人送一碗到四老爷房里。”下人们忙道都备下了,请六姑爷放心。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孟尚书搁下茶盅,对姚存志道:“你别忙了,你四叔不过是喝醉了酒,家里这么多人难道还伺候不好他么?时辰不早了,你今夜也别回去了,就在府里歇息罢!”
姚存志腼腆地笑了笑,轻声道:“小婿还是回去罢!阿愔还在家里等着呢!”
孟尚书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也不再挽留,只是和蔼地叮嘱姚存志路上小心。
姚存志答应着,向岳丈行礼告辞。孟尚书教管家打着灯笼一直送到门上。
这里姚存志和管家刚走,孟尚书转头就招来一个小厮,低声吩咐道:“你到四公子那里去,看他若还未歇息,就教他到四老爷房里一趟。若是歇下了,就无须惊动他。”
小厮会意地连连点头,飞快去了。
孟尚书径自走来孟将军房里,下人们正替孟将军脱靴更衣,忽听见铮的一声,众人看时,却是靴子里的匕首掉了出来。
那脱靴的小厮吓得脸色一白,偷偷把眼觑着孟尚书的表情,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小心捡起匕首。
匕首在烛光下泛着森森冷光,孟尚书突然开口道:“将刀拿来我看看。”
那小厮连忙双手捧着送了过来,小声道:“刀利,老爷仔细别伤到手。”
孟尚书沉着地点一点头,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刀刃,这柄跟随他弟弟出生入死的匕首,即使擦拭得再光亮,也总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孟家老太爷去世的早,尚书孟敦长兄如父,一力抚育底下的三个弟弟,他一个知书能文之士,最看不惯舞刀弄枪的,怎知四弟长大以后就由不得兄长了,偷偷摸摸地从了军,从此拼得一身的伤,一步一个血印地走到现在,终于成为百姓敬仰、将士爱戴的大将军。
孟尚书轻轻叹了口气,将匕首放在一旁的八仙桌上,走到孟将军床边。
一个丫鬟刚拧干了一条热巾帕,在给孟将军擦脸。
孟尚书皱起眉头,吩咐道:“去打水来。”
那丫鬟惊讶地“啊”了一声,惶惑道:“这是刚打来的温水。”
孟尚书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打冷水来!”
“可这天儿……”丫鬟下意识开口,却见孟尚书沉着脸,后头的话忙缩了回去,慌忙端起鱼池小步跑出去换水。
不多时,丫鬟打了冷水回来,孟尚书扬一扬手,教屋里服侍的下人都退下了。
孟尚书挽起衣袖亲自拧干帕子替孟将军抹了一把脸,冷冰冰的帕子刺激得孟将军不舒服地轻哼了一声,却还没有醒。
恰在此时,孟宣慢悠悠地迈了进来,他向孟尚书行了一个礼,随后就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四叔还没有醒来么?”
孟尚书脸色不太好看,低低答应了一声,就教孟宣把鱼池端到床头来。
孟宣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有些讶异地扬起眉头,劝道:“不若等四叔明日醒来再问罢!总不差这几个时辰。”
“你是知道你四叔的酒量,几时见他醉成这样?”孟尚书语气坚决。
孟宣无法,只好把脸盆架上的鱼池端了来。
孟尚书天命之年,自入仕以来一双手就没提过重物,这时却能一气儿把比自己小二十岁年轻力壮的弟弟提起来。孟宣看老父亲一点都不吃力的模样,心里敬佩不已。
孟尚书面无表情地抓住了孟将军的发髻,沉声说道:“端稳了。”
孟宣郑重地点了点头。
孟尚书立刻就把孟将军的脑袋压进鱼池,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三个人的衣裳。孟尚书不为所动地重复着抬起、压下的动作,直到孟将军白着脸剧烈地大声咳嗽起来,孟尚书才松开手扶他躺好,孟宣自将鱼池放了回去。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