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愿者上钩
“顾叔，是她么？”
门吏望了眼离开的女孩子，快步凑到一个老吏面前，低声询问。
老吏见左右无人，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画像，抖开来仔细看了看，又转头望向渐行渐远的女孩子。
“有些像。”老吏捻着胡须说道。
门吏心中一喜，忙道：“可不就是么？人也是从南昌府过来的！”
老吏点点头。“先不要着急去领赏钱，万一不是，岂不白忙一场？”他指点道：“我先偷偷跟上去瞧瞧，看她住在哪个地方，到晚间你再领人悄悄过去认一认。认准了，少不了你五两银子的赏钱。要是没认上，也不至于惊动那小娘子！”
门吏道：“怎好劳动您老？还是我去罢！”
“啧！”老吏瞪起眼睛道：“你要死了？不值班了？就算我顶你的班，那小娘子认得你，万一被她发现你在后面盯梢，可怎么好说？还是我去！我年纪虽然大了，但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怎么？放心不过你顾叔？怕我抢了你的赏钱？”
门吏听他说到这份上，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赔着笑脸唯唯连声。
老吏捻着胡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进城去了。
孟九走到东长安街的时候就感觉身后有人跟梢，她假装被小摊上的珠花吸引，停住脚暗自观察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看出哪个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诶呦！小娘子好眼光哪！您瞧您手里这支钗上的珍珠，这饱满！这色泽！不是我吹嘘！全京城里独一支！您要想再找一支这样的，没有！”摊贩见她挑来拣去，手里只捏着那支珠钗，忙加大火力热情推荐。
孟九定一定神，笑道：“多少钱？我买了。”
银货两讫，孟九将珠钗放进衣袖里，继续向前走。
会是谁的人呢？她心里没有头绪，难道段六郎到底对她起了疑心？不至于。若真如此，早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可以把她杀了！或者掳去严刑拷问。这才是他这类人会做的事情。而不是叫人偷偷摸摸地跟踪她！
东长安街最大的酒楼天香楼就在前面，孟九心中一动，立刻有了一个计策。她毫不迟疑地走进天香楼，礼貌周到的小二殷勤地迎上来。因见她背着包袱，极有眼色的小二便问说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孟九说道。
“好嘞！您这边请！”小二将她引向柜台。
年约不惑的账房先生翻了翻簿子，有些抱歉地对孟九道：“对不住。因为明年又要会试的缘故，店里许多房间都被外地的考生订了。眼下只有乙字三号和丙字一号两间房，小娘子看要住哪一间？”
孟九道：“就丙字一号房罢！”
“小娘子爽快！”账房先生笑道，利落地将笔蘸满墨汁，立于簿子上，“按规矩，要知道客人的名字，然后客人或者先付三两订金或者结全款。”
孟九从荷包里摸出一角碎银放在柜台上，说道：“订金我先付给您，容我上去看看房间行么？”
“行的。”账房先生搁下笔，收好银子，在左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丙字一号房的木牌递给小二，“传斗，你带小娘子上楼看看。”
传斗答应着，上来接了牌子。“娘子，请罢！”他朝楼梯伸了伸手。
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老吏望见孟九上楼去了，这才挺直腰杆站了出来，轻咳一声，伸手掸了掸短袄上的灰尘，大摇大摆地迈进了天香楼。
小二见他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短袄，贼眉鼠眼的，心里就不太待见他，将身子一侧，拦在他面前道：“哟！我看您也是个本地人，不会不晓得我们天香楼的规矩罢？这儿可不能赊账的！”
老吏其实还是头一回迈进这天香楼，本来心里头就有点发虚，当下被这小二一番嘲讽，不由得恼羞成怒。
“后生不要狂妄！从门缝里看人，把老头子看扁了！”老吏拍了拍内里口袋的位置，哼道：“老头子银子有的是！”
小二撇了撇嘴角，“行罢！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您老！您请那里坐罢！”他说着，伸手示意楼梯旁的一张桌子，那里差不多是酒楼里最次等的座位了。
老吏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甩袖子，“我要住店！”
老吏径自向柜台走去，小二“诶”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面对怒形于色的老吏，账房先生一团和气，客客气气道：“老先生要住店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吏不好再拉着脸，点点头问道：“还有哪几间空房？”
账房先生道：“今日只有乙字三号一间空房了。”
老吏皱了下眉头，问道：“只剩这一间了？”
账房先生道：“原还有间丙字一号房，不巧，刚被人订下了。”
老吏眼珠子一转，心知这定下丙字一号房的就是方才那小娘子了！他既已打听清楚了，便不打算在这里多做耽搁。
“既然这样，我再到别家看看！”老吏捻着胡须说道，说完扭头就走。
原本迎来送往的小二这时候站住脚不动，眼看他出了门，才一撇嘴角转头向账房先生道：“装哩！看他这副穷酸样，哪里有钱？耿叔您用不着对他这么和气。”
被唤一声耿叔的账房先生摇一摇头，一只胳膊压在柜台上，凑近大半个身体，低声指点道：“小付啊！你太年轻，看人的火候不到，我同你说啊！就刚才这个人，你耿叔两只眼睛一看！就知道他是腔子里的心肝是黑的还是红的！”他叉开两根手指，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小付不服气道：“那您说，他的心肝是黑的还是红的？”
耿叔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是坏的。”
“那您老还对他客客气气的？”小付不以为然。
耿叔直起身，挥手对着他的后脑勺招呼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懂啥？宁拂君子不惹小人，越坏的人，咱们就越要客气。为啥？东家开门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啥？讲究和气生财！你晓得罢？要都像你这样的炮仗脾气，这酒楼还要不要开了？哎哟！就这一点，你比人家传斗差远了！”
“诶呦！不要总拿我和传斗比较！”小付不耐烦地打断道：“传斗也不是样样都比我强！不说了！我到前面招呼客人去！”
他拔脚就走，耿叔的声音还从身后追上来。
“是！你吃饭就比传斗厉害些！一顿能吃三碗！什么时候能把那些道理像填鸭一样塞进你脑子里才算好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耿叔急忙整衣正色。
“小娘子，房间您看了，可还满意么？”他热情地问孟九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