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抽丝剥茧
作者:燕七      更新:2019-10-05 11:59      字数:3089

第九十五章抽丝剥茧

孟九打断妙贞儿的话,道:“这些话等你上堂作证时说罢!我且问你,你师父给潘娘子下药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妙贞儿身体一缩,道:“我不知道。”孟九看她眼神闪避,就知她说了谎,沉下脸道:“你难道要等潘二爷回来,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才肯说实话么?”

妙贞儿打颤道:“我恐怕说了也逃不出一个死字。我眼看着师父下了药,眼看着潘娘子喝了茶,眼看着滕郎中关了房门,难道她家人知道后还能饶我的性命么?”说完嚎啕大哭。

孟九这时既厌恶她无动于衷,又可怜她遇人不淑,只叹气道:“你先不要哭,虽然你从前做错了事,但好在现在还有补过的机会,待到公堂上,你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向大老爷禀明,也算抵了些罪过。”妙贞儿抽抽搭搭地答应。

孟九又问她用过早饭没有。妙贞儿道:“还没用过,晨起才在殿上念经,那位潘二爷就凶神恶煞地闯进来了。”孟九于是到厨下盛了碗粥,慢慢喂她吃了。

却说潘珠赶到姐姐房里,听见姐夫在里间哭诉什么,登时像给一道雷电劈中了,两股战战地走进去,却见姐姐原来好生生地躺在床上。潘珠如释重负,抹了抹眼睛,抖擞精神上前问候了姐姐的身体。

潘娘子这时精神倒好,竟还向他笑了一笑。潘玉恐怕潘珠冒冒失失说错话再牵动姐姐伤心事,遂引开话题,尽讲一些潘珠成年以后的糗事,好教姐姐开怀。

众人笑过几回,潘珠被他们取笑够了,红着脸道:“老大,你尽罗唣我做什么?”又问:“姐姐找我们来究竟为什么事?”

潘娘子诧异道:“我几时叫你们来?”

潘珠脸色骤变,跳起来道:“不好!教那女娃娃骗了!”急忙向外走。

潘玉听他声气不好,忙一把拉住道:“你到哪里去?”

潘珠硬声道:“老大你别管这事!”说着话,一把挣开潘玉冲了出去。

潘玉担心他做出什么不法的事情,慌忙追出去了。潘娘子心里焦急,只恨自己力尽筋疲不能行走,忙催促丈夫跟上去看看。常秀才张皇去了。

潘珠直冲到院里,一眼看见被缚三人一个不少,心下稍定,旋即转向孟九怒喝道:“你这女娃娃扯谎支开我,定与她们同伙无疑!”

孟九冷笑道:“若是如此,我为何不趁机放走她们?你无凭无据张口就来,是为无礼!”

潘珠一噎,正无言以对,突然瞥见旁边的碗匙,立刻精神一振,指着那证据道:“你若不是同谋,为何送饭给她们吃?”

潘玉和常秀才先后赶到,正见潘珠咄咄逼人,面色都是一变,一个厉喝“休得无礼”,一个疾呼“不可乱来”。常秀才快步走向孟九,拱手赔罪道:“我这舅子鲁莽无状,唐突了小娘子,还望小娘子宽恕则个。”

孟九屈膝福礼。

潘珠恼怒道:“姐夫如何对她这般客气?若不是她,我早替姐姐报了大仇!”话音刚落,脸上早挨了一记耳光。

潘玉拂袖喝道:“执迷不悟!你这般算报了哪门子大仇?杀人手起刀落,哪个不会?但图一时之快杀了他们,不仅姐姐的冤屈不能洗雪,你自己还要担上人命官司!”

潘珠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起来,一时哑口无言。常秀才少不得又来劝潘玉息怒。

孟九置若罔闻,抬眼看了看天色,转身离开院子。

该上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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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知府詹先清今日出堂,一早判了两起案子,总不过是邻里间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几家人在公堂上吵个不休。詹知府不胜其烦,都问了一个藐视公堂的罪名,教左右打几个板子轰出去了。正要退堂,忽听衙门外鼓声大作,两个皂隶进来禀报说有人击鼓鸣冤。

詹知府眉头一拧,教带进来。少顷,一个方巾打扮的书生同一个女孩子上堂来,后面由皂隶押着五花大绑的三个人。

詹知府先问那个戴四角方巾的道:“是哪个击鼓鸣冤?”

身穿元色直裰的书生上前拜见道:“学生府学廪膳生员常远,见过知府大老爷。”

詹知府把头点了点,言辞颇为客气,因问他有何冤屈,常秀才便将自己妻子被人设计**、自己趁夜埋伏擒贼的事如实说了。

杭州府民风淳朴,少有作奸犯科之徒,今日常秀才所告之事可算作两年来唯一一桩大案。詹知府惊心动魄,抬手指向被缚三人,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杨枝庵的姑子和姓滕的郎中暗通款曲,还下药玷污了令正清白?”

常秀才面色沉痛,颔首应是。詹知府皱眉道:“可有证据?”

常秀才呈上一方巾帕。詹知府打开来见是一点茶叶渣,便随手拈起一撮凑近鼻尖闻了闻。常秀才忙道:“鼻子闻不出什么,须教大夫来验。”詹知府即打发一个皂隶去了。

趁这工夫,詹知府问起茶叶渣的来由,常秀才只把眼睛望了望旁边的孟九。

孟九盈盈一礼,把那日对常秀才说的话向詹知府复述了一遍。

詹知府捻须思索道:“你年纪轻轻却心细如斯,实属难得。但缁衣整洁、耳洞、镜子、金桂,都是微小之事,不足以成为证据。你如何能断定她与人通奸?”

孟九不以为然道:“大老爷岂不知草蛇灰线蛛丝马迹?这些都有端倪可察。王尼姑作为杨枝庵的师太,指甲缝里既无香灰,指腹也无红印,足见不是诚心侍佛之人。她那耳洞分明是为戴耳坠的缘故,但她白日里接待香客总不能佩戴,所以只可能是在晚上戴。而晚上又是戴给谁看呢?女为悦己者容,实在不难猜出。”

詹知府道:“你又怎知与她通奸的是滕郎中?”

孟九沉着道:“蒙汗药多为医用,王尼姑又是从何处拿到?可见与她通奸的人不是药铺大夫就是游方郎中。我恰好知道从前在环璧桥头卖膏药的滕郎中失踪了,再一打听,他是今年元月新到的杭州府,联想王尼姑二月初移栽金桂一事,未免太过巧合,实在不能摆脱嫌疑。以上都是我的推测,但又有小尼姑妙贞儿的证词。”

詹知府即教人取了塞在妙贞儿口中的布团,要她从实说来。妙贞儿抖抖索索地把王尼姑和滕郎中如何勾搭成奸,滕郎中如何觊觎潘娘子、如何下药、如何脱身,一一告诉了。

詹知府勃然大怒,高高拍下醒木,喝道:“两个奸夫淫妇还要如何狡辩?”令左右取了王尼姑和滕郎中嘴里塞着的布团。

王尼姑和滕郎中两个早吓得面无人色,心孤意怯,哪里还敢分辩?

这时皂隶请回大夫,那大夫检验一番,证实其中有曼陀罗花粉末。

证据确凿。

詹知府却还有疑惑,问说:“你怎知滕郎中昨夜会在杨枝庵现身,教常家兄弟在外埋伏?”

孟九道:“我昨日悄悄到厨房看过,灶上煮着好大一锅米饭,尼庵里只两个姑子,何必煮那么多?可见不单煮了两个人的饭,晚间必定还有人来。后来徐相公同我说在杨枝庵往上三里处又有一个小庵,废弃已久却还有人迹,我便猜测有人日间在那里藏身,夜晚再来尼庵歇宿,料想趁夜埋伏定能抓获,事实果然如此。”

詹知府听了,赞许地点一点头,当即结案,教把滕郎中和王尼姑这两个污人清白的奸夫淫妇重责八十大板。念在小尼姑妙贞儿年纪尚幼,知情不报是因受人威胁,今日自愿作证认错恳切,詹知府便不曾发落她。

滕郎中和王尼姑这两个月来纵欲无度,早淘碌坏了身体,这日又都滴水未进,早就摇摇欲坠了,哪里还挨得过八十大板?才打了五六十下,两个人都呜呼死了。

詹知府道:“这两个人死有余辜,只是这样容易就死了,倒便宜了他们。”吩咐皂隶把滕郎中尸体送去义庄,王尼姑尸体由妙贞儿带回去埋葬。又教师爷写一张告示,陈书奸夫淫妇的恶行,张贴出去。如此了讫。

三人出了衙门,常秀才先回去报讯。孟九替妙贞儿到寿材店买了一口薄棺安葬了王尼姑,因问妙贞儿以后怎么打算。

妙贞儿抽泣道:“从前师父待我虽不如何好,但也从来没有短了我吃穿,如今剩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想也活不长了。”

孟九蹙眉道:“那样的师父,你还念她做什么?我听说城南有个水月庵,你不如到那里去投靠。”

妙贞儿畏畏缩缩不敢去。孟九少不得陪她过去,又捐了三十两香油钱,请庵里的师父收留了妙贞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