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杭州府见闻
下人上来奉茶。
韩铮脸色沉郁，扬手打翻了茶盏，大踏步出去了。张文渊向那吓黄了脸的下人抬一抬手道：“抱歉，他是无心之失。”连忙跟了出来。
韩铮冷笑道：“好个目中无人的青天周大人。”张文渊劝道：“周大人于百忙之中抽身接见你我已是不易，我们须要体谅些个。再者也算知道了婉儿的去向，她既是往京城去，以我们在京的人力，何愁找不到她，当务之急是先赶回京城布置，免得又错过了。”韩铮深以为然。二人纵马去了。
再说单七巧去后，林月娘在房里只是闲坐，无所事事，索性又过黄氏这边看望，黄氏教翠浓迎了她进来。林月娘走进里间看时，只见黄氏穿着一件单襦倚在临窗的美人榻上，腰间搭着一条绀青色缠枝纹锦被，双手捧着一个话本子正看得入迷。
林月娘柔声道：“病还未好，怎不多穿些衣裳？”黄氏好像这时才发现林月娘已进来了一般，“呀”了一声，连忙将话本子放到一旁，挣着要下榻行礼。林月娘抢上一步按在她肩上，道：“你养病要紧，不必拘于虚礼。”但看黄氏面容，肤如凝雪腮若桃花，哪里有丝毫病态？林月娘见她其实已大好了，想到先前避而不见之事，心里老大不满。
忽听翠浓在院子里大声呵斥道：“纵使姨娘不知道，你眼见了也要劝一劝，非但不劝，反倒殷勤地迎来送往是个什么道理？那姓单的是什么货色？当初她家茶商老爷从福建带回来的一个小姐！有甚脸面进我们周府的门？居然还敢来拜见夫人，呸！真是好不要脸！”
林月娘在里间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字字惊心，臊地面红耳赤。黄氏把脸转向窗子，喝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下去？”翠浓的声音戛然而止。
黄氏拉着林月娘的手，真诚道：“姐姐不要把那混账东西的话放在心上，但那单娘子，从此能不来往就不来往了罢！”林月娘忙道：“这是自然，我从前是受了她的蒙骗，如今她休想再唬我。”
再说单七巧这日从周府出来迎头就撞见了张文渊，把一颗心落在了那里，回去后便心神不属，思来想去，决定明日再过周府探探林月娘的口风，或许能打听出一些关于张文渊的事情。
次日又去拜访。林月娘听见说她又来了，气恨难消只觉可恶，想了想，吩咐秋纹道：“你去厨房找一个叫黄莺的婆子，只说那姓单的娘子来了，教她打发了去。”
秋纹得了吩咐径自来找黄莺，把林月娘的话向她说了。黄莺心道：当初这两个人岂是一般的好，总说情比姐妹，而今发达了，就把从前说过的话都抛过墙了。而今却教我唱白脸，我和单娘子主仆俩那点私怨早就勾销了，何苦又替她做这个坏人？
当下黄莺“哎呦”一声捂住肚子，皱着脸道：“对不住，我今日肚子不太爽快，已经拉了一上午了，现在又要去，还请您等一等罢！”说完不待秋纹回答，自夹着腿奔走去了，只赖在茅厕里不出来。
秋纹足足等了一刻还不见她人影，没奈何只好自己出来说话，谎称林月娘这时不在府里，打发单七巧去了。
后来单七巧又来了两遭，都吃了闭门羹，终于后知后觉是林月娘有意闭门不见，至此心灰意懒，从此再不到周府登门拜访。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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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五，孟九一行人到了杭州府，在西湖附近寻了一间客栈落脚，即打发车夫回南昌去了。这一日三人只在杭州府四处走走，体会当地风土人情，傍晚行到杨公堤上，但见湖水碧波万顷，湖边新桐初乳，春风拂面教人心旷神怡。
走到环璧桥时，正见一个乡民在那里问说：“怎么不见从前在这里卖膏药的滕郎中？我这双眼日渐看不清东西，想问他讨一帖眼药。”
旁边的人都道滕郎中有几日没来了。当中有一个人向那乡民道：“你要治眼疾，我倒可指点你一个去处，你往宝石山去，那山脚边石块上有一个小池，是吴越王昔年跌跤在那处印下的卵痕，你用那卵池里的水来洗眼睛，倒胜滕胡子的眼药十倍，管教你的眼睛一年不发昏。”那乡民不知道这人是捉弄他，还道是得了一个仙方，千恩万谢地去了。众人都笑他愚笨。
孟九三人非礼勿听，匆匆过去了。一直走到卧龙桥上，渐渐不见行人，三人商议回去，后面突然赶上一个娘子从孟九身边擦过去了。
孟九下意识望了一眼，顿时心头一跳。那娘子身穿一件素白衣裳，通身没有一件首饰，容颜娇美，一双眼却红肿得桃子也似。孟九不由得提心吊胆，视线紧随着那道素白身影，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眼看离那娘子不过一步之遥，却只眨一眨眼的工夫，那娘子已纵身从桥上跳了下去。孟九飞扑过来也只抓了一个空，旁边一道身影掠过投向湖面。
宋琼枝扶起孟九，两人紧张地盯住湖面。只听“哗啦”一声，徐清秋一手揽着那娘子探出水面，一手往岸边划动。
孟九和宋琼枝连忙跑下桥接着。徐清秋救人上来，即把那娘子交给宋琼枝照顾，自己背身站在一旁。孟九看那娘子双眼紧闭，已然背过气去，忙教把她身体放平，替她压胸口掐人中。少时，那娘子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两张陌生脸孔，不禁一怔，旋即明白自己自尽未遂。当下不管眼前两个人是谁，更不要说感激救命之恩，只挣扎着还要往湖里去，宋琼枝和孟九费力拉住了。
正闹着，远远跑来两个妇人，近前一把将那娘子扯住了。那娘子看见其中一个老妇人，登时不闹了，抱住放声大哭道：“娘！”那老妇人眼泪纵横，哭道：“我苦命的孩子。”两人抱头痛哭。
另一个年轻妇人也掉下眼泪来，急忙拿帕子揩去了，向宋琼枝三人福了一礼，谢道：“我弟妹不慎失足落水，多亏三位搭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请教府上哪里？好教拙夫改日登门拜谢。”
分明是投湖自尽，这妇人却道是失足落水。徐清秋不愿探听旁人家事，只婉言谢绝，带宋琼枝和孟九先行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