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话别
孟九牵了马出来，上笼头装车厢。孙小红瞪大眼睛看她走来走去，想要上去帮忙，却又无从下手。
孟九坐在车头，笑吟吟问道：“孙小哥，你从前坐过马车么？”
孙小红赧然摇头。孟九笑道：“上来，我带你去逛逛。”
孙小红瞠目结舌，只道：“这怎么能行？我不去。”孟九催促了三四回，他还总不肯上，后来孟九变下脸，他才苦着脸犹犹豫豫地坐了上来。
孟九扬鞭轻轻一甩，驱策马车从后门出去了。她赶着马车慢慢穿过街市，直等到出了城，才呼喝着催马尽力奔驰。
孙小红感觉自己的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了，着急道：“您这是要去哪儿呀？”孟九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外面风大，你回车厢里坐罢！我放马在这道上跑一圈就回去。”
孙小红心想我难道还不如这个小娘子么？于是挺了挺小胸膛，道：“那我就在这里陪您。”
孟九含笑点一点头。稍后回城，孟九问孙小红道：“你知道城里卖笔墨纸砚的地方么？”
孙小红揉了揉被风吹僵的脸颊，道：“知道。我有时跑腿都要从那里经过。”
孟九要他指路。孙小红预感她是要给自己买东西，忙道：“娘子若是为给我买，那就不去了！”孟九笑道：“你还辖制我么？便是你不带我去，难道我就问不到么？”
孙小红只好老老实实地指路。到了墨斋，孟九要他一同进去看看，他又不肯去。孟九于是将马绑在树下，自己进去了，过了一刻提着个小包袱出来。孟九把包袱往孙小红怀里一塞，转身去解缰绳。孙小红抱着包袱，丢开又不舍得，拿着又不安心，左右为难。
孟九跃上车头，一面催马离开，一面道：“打开看看。”
孙小红依言小心翼翼打开包袱，只见笔墨纸砚都是崭新的。孙小红手足无措，他从来穿的用的都是哥哥们剩下的，今日突然得了这些全新的文具，一时间连碰都不敢碰，只觉得自己手脏。
孟九微笑道：“你不肯收我的银子，我只好买些东西送你。没有课本，你自己以后还要多用功。”
孙小红吸着鼻子重重点头。孟九放他在客栈门前下车，道：“我就不进去了，你替我向孙婆婆说一声。”
孙小红点了点头，目送孟九驾车去了，自抱着包袱转到后院来。孙婆子见了便问道：“小娘子走了？”孙小红闷闷点头。孙婆子问他手里抱着什么，孙小红走来将包袱打开，低头道：“这是小娘子给我买的，她说要我用功读书。”
孙婆子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叹了口气，道：“我从前教你不要轻易拿人家的东西，但小娘子一番好意，我们也只好领受。你要听她的话，以后多用些功夫。”孙小红小声答应了。孙婆子叫他自己收了笔墨纸砚，卷起包袱时却还觉得哪里硬邦邦沉甸甸的。孙婆子摊开包袱再瞧，只见一处拱起，用手去摸是块硬物，原来被缝在了里面。孙婆子拿剪子来拆开了看，却是一块银子，急忙唤孙小红过来，问道：“你方才看小娘子往哪个方向去了？”孙小红不明所以，只道：“她驾马车往西边去了。”孙婆子情知追不上了，重重叹了口气。
次日起程，众人都在门外相送。徐清秋向陈老夫人告别。陈老夫人道：“小九就有劳徐相公了。”徐清秋微笑颔首，请她放心。周初明对他拱一拱手，说道：“庄周有云‘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愿清秋平步青云遂心如意，你我京城再会。”徐清秋正色道：“此去别无他想，惟愿做个像初明兄一样的好官。”说完，作一个揖到马车上等候。
这边孟九同陈老夫人说话已毕，陈老夫人垂头揩了揩眼角。林月娘拉着周慧慧站在陈老夫人身旁，见孟九转向自己，便微笑道：“我对你一向没有不放心的，只愿你早日和家人团聚，若有机会再来南昌，定要来看望我们。”孟九含笑屈膝福礼。
周慧慧眨着大眼睛问她：“孟姐姐要回家了么？”孟九笑着点头。周慧慧小大人似的板着脸点点头道：“为人儿女应该留在父母身边侍奉，孟姐姐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去啦！”
“慧慧！”林月娘轻声斥道，有些尴尬地朝孟九笑了笑。
孟九温声道：“慧慧说得很是。”突然觉得衣袖向下扯了扯。孟九转头一看，便看到了怯生生的芳姐儿。
芳姐儿嘴唇翕翕，良久才说道：“希望孟姐姐一路平安，早日和家人团聚。”话音刚落，便听周慧慧嗤道：“这话我娘亲方才说过啦！”芳姐儿的肩头轻轻颤抖了一下，神情惶惶地望着孟九。
孟九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多谢你。我昨儿听婆婆说要给你们请个西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你早到了读书的年纪，却至如今才开蒙，实在有些晚了，以后须要比旁人更加努力才好。”芳姐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点一点头。
一一别过，孟九和宋琼枝一起坐上马车。马车夫是周府里的，这时向周初明等人打躬行了一礼，然后才驾车去了。
徐清秋三人去后，就如船过水无痕，周府诸位照常生活，只黄氏突然病倒了。
林月娘过去探望。黄氏倚靠在美人榻上同她说话，只道春寒陡峭，一时不察所以病了。因同林月娘商量：“我看让大夫也给你们把个平安脉，早防备着那些个头疼脑热。”林月娘盛赞她考虑周全心细如发。黄氏便令请大夫来，替林月娘等人诊脉。
大夫号过脉，来给黄氏回话，在外间打躬道：“老夫人上了年纪，大便不通畅，用些益母草便好。林姨娘同两位小娘子可以用些川芎茶预防风寒。”黄氏问道：“川芎有何功用？有何禁忌？”大夫道：“可活血行气祛风止痛，只有孕者不可用。”
黄氏颔首，即叫翠浓领大夫到贺程氏那里结诊金，另吩咐打赏了五两银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