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烟花易冷
孟九和宋琼枝在花园里赏梅,从梅林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望见黄氏与林月娘携手而来。
孟九心里有些奇怪,和宋琼枝一起上前行礼。
黄氏和颜悦色地问宋琼枝道:“要不要剪几支梅花摆在客房里。”
孟九趁机向林月娘道:“您还好吧?”林月娘淡淡一笑,轻轻摇头。
那边宋琼枝答过话,黄氏又回头对林月娘笑道:“我上次就剪了几支梅花布置在老爷书房里,既好看又别致。”
林月娘笑道:“也只你有这样的巧思,换作我可做不出这样的雅事。”
黄氏笑逐颜开,挽着林月娘继续游览后宅。
孟九目送她们走远。宋琼枝奇怪道:“你方才不还要寻你家娘子么?怎么见到了,又不跟她去了?”
孟九笑道:“我家娘子叫我自己玩,不用跟着她。”
于是整个下午孟九都跟在宋琼枝身边,等到晚宴时也挨着宋琼枝坐了。
到戌牌时分,撤了残羹冷炙,四下都点上了灯,丫鬟们挤在长廊上翘首以盼。
黄氏兴致勃勃道:“姐姐待会儿千万忍住别眨眼,这情景可不多见,看过一次,够你回味五十年哩!”
林月娘听她再三强调,不由得也紧张起来,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院子。
宋琼枝拉着孟九的手挤在最前面,看着院中央的纸筒只觉得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这纸糊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孟九默不作声,冷眼看着一个小厮捏着一支蜡烛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把烛火凑近引线。
引线“刺啦”一声燃烧起来,那小厮慌张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差点绊倒自己。
“着了!”长廊上惊呼声一片。
引线很快烧到末端,众人还不知所以,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冲破纸筒咻地直上云霄。
众人一声尖叫还卡在嗓子眼,又是“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天空绽开了。众人目光紧紧跟随上去,只见天空散落一道道金色的光芒。
“这是……开在天空的花?”宋琼枝喃喃道。
光芒转瞬即逝,众人都还没有回味过来。
林月娘痴痴地望着夜空,夜空漆黑且寂静,让她觉得方才那一刻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黄氏双眼放光,兴奋道:“还有!还有!都点上!点上!”
看呆了的小厮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搬来了剩下的纸筒。
一声响、两声响……烟花咻咻地蹿上天空尽情绽放流光溢彩。
铺天金色华光下,孟九突然看见对面廊下人群里站着一个玉色身影,灯下看不清楚相貌,只觉得那身形气度和四哥有些肖似。霍地眼前一黯,原来最后一只烟花已落下了。
众人意犹未尽交口称赞。
对面廊下的相公们也赞不绝口无不欣羡,纷纷道:“我听说这烟花是京城里的稀有物,一只就要一百多两银子哩!初明兄真是好大手笔!”“我也每常听见人说那烟花何等绚烂,今日有幸在初明兄府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内里有个刻薄人道:“初明兄日理万机分身乏术,哪里有闲情逸致布置这些?想来都是嫂夫人费心。所以我总说么,人生两大快事,一做高官一娶贤妻,初明兄好福气,两样都得了。”周初明含笑不语。众相公因要巴结他,纷纷附和,又极力奉承他夫妻两个是檀郎谢女佳偶天成。
其中一个天性轻浮的相公道:“那廊下站着的可不正是嫂夫人?我们何不过去谢她一谢,也教嫂夫人知道我们平日对她的敬重。”
众相公都道:“合该如此。”于是簇拥着周初明过去那边廊下。
黄氏见一群戴方巾的浩浩荡荡走过来,急要回避,却已迟了。众相公打恭唱了一个肥喏,口中满是溢美之词。黄氏和颜悦色地答应了几句谦辞,其实心里烦不胜烦。
宋琼枝悄悄向孟九道:“你看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就是我家公子。”
孟九其实早瞧见了。那公子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穿着一件玉色直裰,原来方才就是把他错认成了四哥。
孟九亦轻声对宋琼枝道:“这便是鹤立鸡群。”
宋琼枝听她比喻得好,哑然失笑。
那公子有些察觉,朝她们望了一眼,见两个女孩子在那里匿笑,不禁莞尔。
三更天,南昌周府宾客已散,京城张家美酒正酣。
张文渊亲自把酒来斟,向坐在对面的华服公子笑道:“韩三,我这一年在外行走,少了你这个酒友,我连酒都不太喝了。好容易又在一处喝酒,今夜定要不醉不归!”
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于牧脑子不甚清醒地接口道:“三公子你别信我家公子的话,他这一年没少喝花酒哩!”
韩三公子抚掌大笑。张文渊气笑道:“好你个榆木脑袋,胆敢编排公子,还不作速退下,等着吃我板子吗?”
于牧正巴不得,忙赔笑讨好几句溜之大吉。
韩三公子戏谑道:“宿柳眠花,优哉游哉,张公子好快活啊!”
张文渊自饮了一杯,道:“你韩三也就是酒肉朋友。不见我才被二叔狠训了一番么?只管拿话来揶揄我。”
“莫恼莫恼,果然是我不该。”韩三公子道,先自罚了一杯,因问张二爷为何训他。
张文渊道:“盖因我前日使狡计查处了分铺里两个监守自盗的伙计。”于是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向韩三公子说了,最后道:“二叔责怪我太过飞扬浮躁,轻虑浅谋,败坏了铺子名声。”
韩三公子笑道:“是因二爷对你寄予厚望,所以精益求精。我倒以为你这事做的很不错么!”
张文渊却把头摇了摇,道:“我后来自省行事果然有欠妥当,当初发现他二人监守自盗,我只私下辞了他们便是。却又惊动官府拿他们一个人赃并获,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在押,真成了一方笑谈。”
韩三公子不以为非地笑了笑,慢慢饮了一杯,道:“你其实也算是沉得住气了,那伙计要拿五百两银子收一块玉佩,你也放任他去了。那穷山恶水的地方,除非是从地里盗出来的,否则哪里找得见一块好玉饰?我看那钱十有**是进了他们的口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