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起杀心
那知县把那块流云百福的玉佩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问道:“这玉佩怎么在你手里?”
佟昇道:“因听说小郭做出这等子事,小人疑心他房里还藏有当物,便让人搜查了一番,果然在他枕头下发现这块玉佩。”
知县道:“就只搜到了这块玉佩?没别的了?”
佟昇道:“想是别的已经被他变卖了。”
知县又问道:“找到玉佩怎么不先还给东家?”
佟昇道:“因是证物,故而没有立刻还给少东家。”
知县心知事有蹊跷,面前这佟昇分明是个共犯,苦于没有证据拿他不得,只好暂时退堂,择日再审,要麻痹那佟昇自己露出马脚。因那玉佩是证物,故而也暂时收在衙内。
两个皂隶将郭才拖下去,几个证人也各自散了。
佟昇听那知县的语气分明就是在怀疑他,只吓得急张拘诸,惴惴不安地跟在张文渊身后走出县衙。
心里又担心张文渊也对他起疑,因此一路上少不得小心翼翼地观察张文渊的神色。
张文渊只当不知道,推说还有要事在身,就与他在街头分别了。
佟昇自往盛昌当铺去,只是魂不守舍,竟连走过了也不曾发觉。
突然听见有人唤他道:“佟掌柜的,你又来买什么药?”
那佟昇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走到药店门前了。
那药店的伙计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关切道:“佟掌柜怕是昨夜里又没歇好吧?怎么,上次您买的那一两砒霜没能毒死老鼠?”
这伙计说的是今年六月间的事情,那时天气炎热老鼠猖狂,偷吃粮食不说,还咬坏了佟昇两件袍子,气急败坏的佟昇就上这药店买了一两砒霜,拿回去倒了半包拌在饭里,没几日就闻到角落里有腐臭味,后来果然打扫出来几只死耗子。此后老鼠就不敢往佟昇的屋里去了,佟昇因此把剩下的砒霜随意收了,这一时倒想不起来放在哪里。
佟昇此时犹如醍醐灌顶,喜不自胜地对那药店伙计道了谢,折身匆匆回了当铺。
那药店伙计莫名其妙得了他一句谢,好生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怎么在意,仍低头忙自己的活计。
傍晚时分,张文渊回来了,因说这两日当铺要打官司,无暇兼顾生意,吩咐佟昇先关两日铺子。
佟昇正巴不得找个借口抽身,依言忙去关门。
张文渊问佟昇用过晚饭不曾,佟昇只推说还不怎么饿,请他自己先用了。
张文渊看起来心事重重,闻言也不留他,自往后堂去了。
佟昇转头便出了当铺,走到街角的一家饭馆,要了一碟甜酱瓜、一碟蒜苗炒鸭肝、一盘青菜、一碟豆干、两碗米饭,用一个大竹篮装下了。又到另一条街上打了一小坛子水酒,提在手里。
牢房里,那乞丐正拿趴在稻草上的郭才取笑。
“你那胖掌柜不曾替你买通当差的?怎么还被打得这么狠?啧啧,看你这屁股,肿的得有一个馒头那么高!”
又幸灾乐祸道:“我看那胖掌柜也不是个好的,他让你把偷鸡摸狗陷害东家的事大包大揽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日后你就算出去了,名声也臭了。”
郭才紧紧咬着牙不理他,却也少不得在心里计较他的话。
那乞丐讥讽了几句,因见郭才不理不睬他,渐渐意兴索然。只在心里暗骂郭才比一块黑炭也不如,黑炭燃烧时起码还有几星炸裂声,这郭才倒像是个木头嘴,屁都崩不出一声。
那乞丐懒洋洋地在稻草上躺倒了,支着二郎腿,一手抠着脚趾头,一手揉着肚皮,骂道:“今天那当差的死哪儿去了?怎么这时候还不送饭来?”
正抱怨着,忽听铁门咔的一声被打开来。
狱卒领一个身穿蓝布道袍、一手拎竹篮、一手提酒坛的白面矮胖子走进来。却正是前日来的那个胖掌柜。
这乞丐方才还在背地里说人家是个坏的,这时见人带了酒菜来,早把先前的话抛过墙了,一轱辘爬起身便拿脸挤着那门缝,像狗似的伸长了舌头,讨好道:“好大爷,你这回才有点探监的样子哩!别的话也不消说,饶我喝一杯酒先。”
佟昇笑呵呵地将酒菜摆在了桌面上,又同那狱卒商量道:“差爷,您看这会子就我们几个人,您不妨先把牢门开开?好歹让他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嘛!”
那狱卒却道:“这不能够,放你进来已是冒险,要再开了牢门,被人突然来撞见,少不得要连累我吃一顿板子!”
又道:“郭小哥今日屁股挨了板子,想来也是坐不得的,还是就让他在牢里吃吧!”
便和佟昇一起将桌子搬到了牢门前,那乞丐喜出望外,抬手就先抓了一把荤菜往嘴里塞,嘴里含糊不清地催促道:“酒!快倒酒!”
佟昇却道:“还请先扶我那姓郭的兄弟来用饭。”
乞丐闻说纵然心里懒得伺候也只好将手往身上抹了抹,转身去扶郭才起来。
郭才挣开他的手,闷声道:“我自己来。”
那乞丐嗤了一声,绝没有拿热脸贴冷屁股硬要做善事的道理,当下乐得丢开手,由着他自己一瘸一拐地慢慢挨过来。
那乞丐伸长了脖子只顾讨酒喝。
狱卒早把自己平日吃饭用的土碗拿了四只出来,逐一倒上了酒。
那乞丐先抢过一碗,仰头就倒进了喉咙里。
郭才却是兴致索然闷闷不乐。
佟昇亲自端了一碗酒劝他,“好兄弟,你别不快了。今日先头那几板子你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怪那知县的眼光太毒,方皂隶他们不敢弄虚作假,只能让你受苦了。”
郭才怏怏地接过了,仰首满饮了这碗,拿袖子一抹嘴道:“我知道掌柜的已为我打点过了,只是我命中注定逃不开这顿板子,这倒也不怎么难捱,但我今日听知县的口风,恐怕这门官司还要再生事端,心里不安。”
那狱卒插嘴道:“依我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今日老爷为难郭小哥,恐怕是有点怪罪佟掌柜的意思。哪有只打点底下人却不奉承上边的道理?可不是颠倒了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