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少见到八爷出手。\r

我问过七爷，八爷的身手如何？\r

“我打不过他，他打不过我。”七爷是这样答的。\r

要知道，七爷在阴司中，是久负盛名的高手。\r

“婆婆小心。”我沉声喊了一句。\r

醒婆没答话，举着手中短棍跃高，迎着跃过来的八爷。\r

我忽然担心起来，不仅眼前的醒婆，还有殿君和天师，喝到忘川水了没有？白影鬼差呢？染前辈如何了？还有姜七喜，最好不要出现在这里。\r

砰！\r

醒婆被八爷范无救一掌震飞，往地上摔去。\r

而范无救也不好过，身子在半空趔趄了好一会才立稳。\r

我惊得跑过去，将醒婆扶起来。\r

我发觉，醒婆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r

“我没事。”醒婆哑声开口，嘴角溢出的黑血，却出卖了她。\r

“醒婆子，你这手段不错了，不如你过来我这边，孟神必然既往不咎。”范无救笑道。\r

我朝天吐了一口唾液，这范无救，除了无下限收阴子，还喜欢策反对手。\r

偏偏手段拙劣不堪，还自以为高深莫测。\r

“小东西！你逃得一次两次！这次我看你怎么逃！”范无救怒指着我。\r

“主人！让我们来！”这时，我听到了狰狞的尖叫声。\r

范无救抱着手点了点头。\r

“嘿，你这小东西，三番四次不死，也对，白影这狗东西骗得我们好惨！”狰冷笑道。\r

白影鬼差被发现了？\r

我心头一紧，如今只希望染前辈带着虎仔和小灰猫，能躲则躲，不要出来。\r

“老二，带出来吧。”狰回头喊了一声。\r

狞胖子咧开嘴，嘴里满是尸肉，“大哥，我都嚼了大半身子了。”\r

“带出来！”狰似乎有些生气，不断小心抬头看着八爷。\r

狞骂咧了一声，唤着两个鬼卒抬着一个只剩半个身子的身影，走到前面。\r

我看过去，心里一疼。\r

这是白影鬼差，估计是被发现了，身上伤口处，尽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牙印。\r

“前辈！”我红着眼睛吼了一声。\r

“嘿，我这叫杀鸡儆猴。”狰得意地回头邀功，可惜，范无救只是皱了皱眉头。\r

“记得你与我讲的......天不容恶......呵呵......”白影鬼差惨声喊道。\r

“机关算尽又如何，没有实力，都是废物。”范无救淡淡开口，随后跃下来，一只手捏住白影鬼差的头颅，将半个身子抓起。\r

“主人手段通天！”狰开口道。\r

八爷没有理他，冷冷看着我。\r

“绝望么？我看如今，还有谁帮你。”\r

醒婆将我扯在身后，我偏倔强地挡在她身前。\r

砰！\r

八爷望了望抓在手中，奄奄一息的白影鬼差。\r

嘭！\r

白影头颅被捏爆，化成一滩尸血迸飞。\r

我晃了晃身子，随后又稳稳立住。\r

“你今日便死在这里吧。”八爷笑了笑，抬了抬手。\r

狰狞疯了一般，带着无数鬼卒往我涌来。\r

醒婆的搬山鬼毕竟数量太少，已经被打死了许多。\r

“醒婆子！你早该死了！”马面阿防喝道。\r

我有些难过地看着浑身发抖的醒婆，面前鬼卒如潮般涌来。\r

殿君和天师没有喝到忘川水，好像，好像真是死局了。\r

“大人，往前走几步。”醒婆忽然开口。\r

我疑惑地望着她。\r

往前七步，尽是鬼卒。\r

“自己打过去......”醒婆沉声道。\r

我咬着牙，捏着圆环，什么都不顾，见着鬼卒扑上来，便狠狠打下。\r

步步艰难，一个鬼卒倒下，另一个鬼卒又拥上。\r

狰狞两个阴子已经冲到眼前。\r

我回头看了一眼醒婆，发现她正在默念着什么。\r

八爷忽然大惊，急忙往醒婆跃去，掷出的哭丧棒如利器一般，捅破了醒婆的身子。\r

醒婆咳了两声，依然没倒，表情越来越狰狞，声音越来越尖厉。\r

我听得脚下一阵剧烈晃动。\r

“七步！”醒婆吼道。\r

八爷急忙抓起哭丧棒往醒婆割去，醒婆的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到地上。\r

“陈袭春！你逃不得！必然也要被诛魂灭魄！”八爷怒喝道。\r

我咬着牙，默算着脚下，狞胖子已经往我扑来，忌惮我手中的阴器，刁钻地换了一个方向，抱住我的腿迅速啃噬起来。\r

我喘着气，手中圆环顾不得，往前方的鬼卒打去。\r

地面晃动得越来越剧烈。\r

七步！\r

轰！\r

我忽然发现自己飞了起来，惊得往下看去。\r

发现一个六七米高的巨鬼，正恰好驮着我，往前迈开，一个个鬼卒被踏碎成尸血。\r

“搬山巨鬼！”马面惊道，“这醒婆子手段真是通天，倒是小觑了！”\r

我红了眼睛，坐在搬山巨鬼的肩背上，回头望着醒婆的尸身。\r

“踩碎它们！”我怒吼道。\r

搬山巨鬼似乎极听我的话，趁着迈腿，将鬼卒一个个猜得稀烂。\r

“拦住！”范无救反应极快，跃起身子，跃到搬山巨鬼的另一边肩上。\r

我大惊，急忙将身子躲到搬山巨鬼的颈脖子后。\r

“捏碎他！”我喊了一声。\r

搬山巨鬼伸出巨手，辨着角度，往范无救抓来。\r

范无救急忙跃开，见着一时拿我没有法子，索性将哭丧棒举高，刺入了搬山巨鬼的脖子中。\r

搬山巨鬼一声痛吼，连步子都已经开始放慢。\r

“范无救！若有一日我还了记忆，必要先杀你！”我赤着双眼吼道。\r

“你没有机会的。”八爷笑了笑，又举高哭丧棒，再刺入搬山巨鬼的脖颈。\r

黑血喷了出来，溅得我满身都是。\r

搬山巨鬼终于停了下来，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拼命捂住脖子迸出的黑血。\r

我心头哀伤，往前望了望，发现离鬼门关，已经不足百米之遥。\r

前方，已经密密麻麻的鬼卒，马面在死守，牛头阿傍来了，查察使判官郑元也来了。\r

没有看到李梦珂，我估计，很快她也会来了。\r

醒婆死了，白影鬼差死了，这最后的搬山巨鬼也快要死了。\r

七爷和屠小峰他们，被拘了魂魄关着。\r

染前辈，我倒是希望他如今能带着虎仔和小灰猫回到人间。\r

还有姜七喜......\r

姜七喜，我活不得了。\r

“陈袭春！你要死在这里了！”八爷狂笑。\r

我闭起了眼睛，想起那些在恶鬼口中乞活的人，盲眼阿国，裹着蛇皮的货郎王长运，背鬼村，漠北鬼灾十三镇......\r

“兄弟，将我丢过去！”我睁开眼，吼了一声。\r

搬山巨鬼已经几乎身子耷拉，身上不断被鬼卒攀上，狠命噬咬着。\r

听到我的声音，霍然睁开一双大眼，用尽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将我抓在手中，仰头悲愤暴喝了一声。\r

我整个身子快速飞了起来。\r

掠过面色惊惶的八爷，掠过狰狞，掠过牛头马面，掠过郑元......\r

砰！\r

搬山巨鬼的力气极大，我像个掷出去的石头一般，狠狠撞击在鬼门关的城墙上，整个身子如瘫痪了一般，疼得奄奄一息。\r

我听见八爷的怒吼，听见鬼卒叫嚣而来。\r

鬼门关城墙下，便是鬼门的位置。\r

我奋力爬着身子，每爬一步，都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印。\r

爬到城墙边的时候，八爷已经跃了上来，愤怒地盯着我。\r

“你这狗东西，真不让人省心，你必然要死！”\r

我咳了一口血，伸手抹去，“八爷，实话说，这鬼门关太高，我翻跳下去，也不知会如何，但我不怕，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要把你们这群狗崽子毁掉！”\r

“杀了你！”八爷怒冲过来。\r

我面色清冷，挣扎着身子，翻跳下了鬼门关。\r

鬼门关下是鬼门。\r

“你活不得！”八爷的声音还在上方厉喊。\r

我闭上了眼，直直往下坠去。\r

脑海中，闪过许多回忆，最多的，自然是姜七喜。\r

再见了，我的小媳妇。\r

我能活，便是鬼门。\r

我不能活，便是永诀。\r

轰！\r

耳边一声暴烈的嗡鸣，我发现自己脑袋疼得发麻。\r

无数刀兵四起的景象，无数鬼卒狰狞的模样，无数阳人的哭笑神态，无数野兽的仰天巨吼，无数眼泪，无数欢喜，无数哀伤离别......\r

我是鬼门。\r

我守在鬼门关，有万千记忆。\r

阳间阴间，走兽飞鸟，恶鬼山妖，山川河流，积雪阳光......\r

身上的圆环，忽然极为冰冷地贴入我的身体，穿透皮肤，穿透脾脏。\r

我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上霞光大盛。\r

我是鬼门，我守在鬼门关，我回来了。\r

我抬了抬手。\r

轰，一道巍峨高耸的铁门，重新封闭在鬼门关前。\r

那些来不及避开的鬼卒，以及游荡的恶鬼，顿时被压成了尸酱。\r

我收了收手。\r

鬼门消失，而我披着满身银甲，手执破天长枪，出现在鬼门关下。\r

“范无救！”我抬起头，冷冷望着鬼门关上的人影。\r

范无救急忙撤身，往前掠去。\r

“范无救！不是要我活不得么！”我身子微动，人如疾燕，迅速随着掠了过去。\r

稳稳立在范无救身前。\r

“我讲过，我若还了记忆，必然要杀你！”我冷声道。\r

范无救脸色抽了抽，不动声色地捏着哭丧棒。\r

“孟神！”范无救喊了一声。\r

我笑了笑，果然，范无救的哭丧棒往我脸面掷来。\r

我挥了挥手，将哭丧棒打落在地。\r

“八爷，手段见长啊。”\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