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介闻言,却是心里一慌。
她为什么起来了?是因为——听见顾墨淮的名字了吗?
那些人自动退闪开一条路。
顾倾墨从那条路走到江愚面前,用那种看死人的的死寂眼神盯了他好久,久到江愚的嗓子眼有些干,像是在冒烟一般,顾倾墨才开了口,淡淡地道:“阁下是哪位?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在下乃兵部员外郎——江陵江愚。”江愚整理好衣衫,大义凛然地站在顾倾墨身前自报家门。
顾倾墨仍旧是那副神气,盯了江愚好一会,忽然看也没看就伸手抓过身旁苏介的手腕,就像个粗暴的男人抓着良妓子的手一般,抓着苏介的手腕,举到江愚面前。
她的这一番动作,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发懵,连带苏介在内,心里狠狠一颤。
顾倾墨冷笑道:“想必这位——江大人,也想这样抓着自家表妹吧?只是万万不能,因而羡慕嫉妒极了在下与宁王殿下可以随意搂抱吧?而如今令表妹突遭逢退亲,想必也没什么好人家愿意娶一个——庶女吧?”
江愚眼中的恨意溢满,像是要活活用眼中的怒火烧死面前的顾倾墨:“竖子休得诋毁我表妹!”
顾倾墨看他如此气急败坏地模样,低低一笑:“是在下失礼了,不过——江大人诋毁宁王殿下这事,又当怎么算呢?”
江愚冷笑道:“这是外面人传的,与我何干!”
顾倾墨道:“对呀!江大人自己也说了——与你何干!既然如此,那你又来这儿说什么呢?就为了出一时之气?宁王殿下昨晚上才刚从南川回来,怕是没那个时间惹到江大人吧?还是——江大人是因为什么别的人,来这儿找那没道理的茬呢?”
江愚冷冷一笑,忽然恭恭敬敬地道:“对呀,宁王殿下昨晚上才刚回来的事,王公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介也有些奇怪,本看着江愚的目光,落在了顾倾墨身上。
在场其他人也有些奇怪。
顾倾墨笑道:“宁王殿下先前救在下一命,在下难道不该亲自上门道谢?还是说——江大人为人本就如此没有道理呢?”
江愚仍旧不肯放过他们俩:“那谁知道,是不是宁王殿下一回来,你们就迫不及待的要见到对方,早秘密私会过了了。”
顾倾墨压低声音笑道:“先前在下先前就想说了,男人之间搂搂抱抱怎么了?好兄弟之间更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没事找事的人添油加醋一番,拿出来说事,也值得江大人休沐这日不去会友,跑一趟太学院特意来提醒我们一番啊?那还真是有劳了。”
顾倾墨说完,便假模假样地向江愚作一揖。
旁边的几个人又觉得顾倾墨说的很有道理。
那江愚刚要说话,顾倾墨便接着说道:“不过江大人这没事找事的功夫还真是和那些小坊里的大娘大婶有的一拼呢,江大人既有本事当着在下的面对在下的朋友说三道四,那应当也有本事说到做到,明日朝觐在陛下面前告今日之事一状的。”
在场的人忽然有些摸不着这顾倾墨是什么路数。
顾倾墨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江大人到时可千万要实话实说,将今日发生之事如实上告,否则——我怕是陛下要质疑江大人的诚实呢。”
“你想干什么?”那江愚有些紧张。
顾倾墨抓着苏介的手腕愈发有些紧。
苏介忽然有些想笑,她这是恼自己给她找的麻烦吧?
顾倾墨笑道:“不是在下多嘴,只是在下下学回去是一定要原原本本将在太学院里发生的事告诉家父的,否则家父要担心太学院里是不是会有一些什么无聊至极的人,想着办法弄我们这些来路不明的庶出之子呢。”
“你!”那江愚有些恼。
顾倾墨笑得那一双好看的凤眼都弯成一道弦月,漆黑的眸子星星点点,好像有星河一般,她道:“江大人也千万不要以为你日后还有与我们王家交好的机会。”
江愚听了这一句有些发懵,他们江家虽然一直参与党争,但也却是是一直想要拉拢琅琊王家,毕竟若是没有几家强大的同盟站在自己身后,做一些事时还真是不得已畏手畏脚,可面前这个刚王家寻回来不久的庶出幼子,当真有如此能耐,当真在王家能——
顾倾墨凑近了江愚的肩膀,轻声道,“我可不是那种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人,我若打人一棒子,那就是要叫他死!”
江愚浑身一震。
在场其他人都没太听清顾倾墨凑近江愚说了句什么,只有苏介听得清清楚楚,他略有些惊讶地盯着顾倾墨。
顾倾墨笑着看向江愚:“若说庶出,江大人想必应当是最疼爱庶出之人的,不然怎么会对你表妹另眼相看呢?”
“我说了,不要辱我表妹清白!”江愚低低吼了一声。
顾倾墨这回却是完全冷下了一张脸,充满杀气的眼神瞪了那江愚一眼:“太子殿下马上就要来了,别让他在这儿看见你,否则——”
顾倾墨没有说完,上下冷冷地来回扫了江愚几个来回,便露出一个很是不屑的表情。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江愚对她这样的眼神有些心悸。
“我王家家训第十六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不得让人辱之,”顾倾墨长舒一口气,拉了拉自己的前襟,掸了掸方才不小心蹭到江愚的衣肩,“不用我多说了吧?”
说完,她便拉着苏介兀自出去了。
丢下恼羞成怒却无处发作的江愚,和一群不和他一路的世家子弟。
“哎!我们哪儿去呀?不上课啦?”苏介被顾倾墨拉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他嘴上虽问着“上不上课”,其实心里十分顺着顾倾墨。
顾倾墨带他走出了太学院,来到后头一条小巷子里,这才停下了步子,扔开苏介的手。
苏介揉着被顾倾墨抓得有些发疼得手腕。
顾倾墨正色问他道:“你家为什么退了孔家三小姐的婚事?”
苏介闻言,揉手腕的动作不觉停了一下,嘴里轻声嘀咕道:“那又不是我家人退的。”
“你少糊弄我!”顾倾墨说道,“从实招来,别耍什么花招,你以为有什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苏介想了一想,无法,只得问道:“你问这做什么?”
顾倾墨双手在胸前交叠,靠着墙,问他道:“所以你是知道喽?”
苏介看了顾倾墨一眼,仍旧揉着自己早已不发酸的手腕。
他还没说话呢,顾倾墨便一掌将苏介揉手腕的那只手打开:“别揉了,知道就快说!”
苏介委屈地看了她一眼:“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是在求我告诉你这件事吧?你求人就这个态度啊?”
顾倾墨很是不耐烦地瞪着苏介。
苏介没了办法:还真是自己前世的冤家啊。
“两个月前,子佩偷跑出去玩,哦!子佩就是本王堂妹,你问的当事人之一——苏余,他亲妹妹,”苏介娓娓道来,“子佩跑到康禄坊那边的福源茶楼,那边正在拍卖一些小物件,子佩便买了两个回来,是一对金麒麟酒樽。”
“金麒麟酒樽?”顾倾墨反问了一句。
“不错,金麒麟酒樽,”苏介继续说道,“子佩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可爱,买回家去和子宁一人一只,就是和她哥哥,两人一人一只喝酒,结果刚拿回家献宝——”
顾倾墨忽然打断了他:“不对!两只金麒麟酒樽那得多少钱?你堂妹哪儿来这么多钱?”
苏介忙道:“本王会解释的呀,你着什么急!你究竟听不听?”
“你快说!”顾倾墨急得打了他一下。
苏介故意转移话题道:“要上课了吧?我们这么出来了真的没事吗?”
顾倾墨白了他一眼:“我就不信你真想上课,反正被江愚闹这么一出,在里面上课才真是累人,你到底说不说,别再转移话题了。”
苏介拗不过她,只好继续说道:“一开始子宁也觉得奇怪,她哪儿来这么多钱,一追问才知道,原来这丫头最近整日里偷跑出去,是因为她当了自己那些首饰换了钱,在外面以子宁的名义买了个钱庄,钱庄里的算账先生这几日生病了,钱庄里没人算钱,她是出去到自己的钱庄里算钱的,顺便去别人家里收了租,收了几户人家的本利钱!所以当时手头有一大笔现金,子宁知道了这件事,差点气的昏过去,还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
“噗~”顾倾墨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堂妹还真是个人才,有机会让我见见,感情一个世家小姐偷买钱庄,在外面有了自己的金库嘛,这商人的脑袋生在你家还真是浪费了,不错不错。”
苏介忽然有些害怕。
她不会是要把子佩拐去凌——
“继续说。”顾倾墨发号施令道。
苏介撇了撇了嘴,继续说道:“她买了那酒樽回家之后,献宝似的迫不及待给子宁看,谁料二叔刚好回家来了,见着了那酒樽,一眼看出了那乃是宫廷之物。”
“宫廷之物?”顾倾墨蹙了蹙眉,“那怎么会在民间的茶楼拍卖?”
“二叔细细看了之后,更加肯定那是宫里贵人用的东西,便也没有功夫管子佩那档子不成体统的事了,当即去了礼部查验此物来历,宫里用的东西,通常都会登记造册,宫里一份,礼部一份,为的就是防止有人那些顺手牵羊的宫里人,”苏介说道,“二叔当即便查验到了那乃是宫里一位大公主府中的器皿,是先帝所赐。”
“有人偷售宫中器皿。”顾倾墨顺着说道。
苏介点了点头:“二叔察觉此事事关重大,当即将此事秘密告知于礼部尚书曲大人,两人明察暗访,最终发现许多宫中器皿竟流到民间,被私自售卖。”
顾倾墨的神色凝重起来:“此乃大事,查出来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而且依你所言,并不是一件两件的小买卖,如此天数——”
苏介点了点头:“他们两人经过长达一月的排查,终于确定了偷售这些东西的人是谁。”
顾倾墨的眼神忽然就变得锋利无比。
“少府。”
苏介说完,顾倾墨的面色更加沉重了:“可——”
苏介说道:“是因为国库亏空,少府不得己想到这个办法,拿皇宫里的器皿卖钱来填国库这个大亏空。”
顾倾墨这下子算是能自己理清楚了,说道:“少府掌管皇宫财政,现在是由孔家孔廉担任,曲大人向来不愿得罪人,所以没有硬来,而是从软处着手,提议大办皇帝寿宴,而办寿宴需要很多钱,那钱正是从国库出来,从孔廉手中流过,曲大人是想试探孔廉的态度,并且看一看孔廉究竟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没想到却——”
顾倾墨打断苏介的话:“曲大人怎么这么毛躁,大九公主殡天,大晋国丧,怎么可能会在此时大操大办皇帝寿宴,如今打草惊蛇,让那孔廉有了喘气的机会,曲大人他究竟是怎么了,凭他官场摸爬滚打这许多年,他怎么,唉——”
苏介说道:“曲大人的堂妹,是孔廉兄长孔岑的小妾。”
顾倾墨很是气恼:“所以你家——应当是你父亲提议与孔家解除婚约的吧?”
苏介点了点头,看向小巷子里的天空,说道:“不管孔家究竟会不会阴沟里翻船,这亲事都是结不下去的了。”
顾倾墨看了他一眼,说道:“与孔家的确是不要那么亲近才好,他们与江家交好,江家不是什么正派,鬼知道他们究竟暗地里扶持哪个呢,阴沟里翻船是迟早的事,与他们家能少些交情就少些交情,省的他们出了事,你们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少不得也添上许多麻烦。”
苏介听她这么说,心里莫名就暖暖的:“怎么?你担心我啊?”
顾倾墨见他又没皮没脸起来,瞪了他一眼,说道:“此事最大的症结还是在国库为何空虚这一问题上,我觉得事出必有妖。”
苏介点了点头,说道:“就怕此事不止我们知道啊。”
顾倾墨闻言,一怔,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话:“你若是回去上课,就帮我请个假,我先走一步了。”
“哎!本王不回去,你去哪儿啊?本王跟你去!”苏介追上顾倾墨。
“别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着我!我有要事要处理。”顾倾墨嘴上说着让苏介离自己远一点,也没有实际性的行动,仍旧任由苏介跟着自己。
“对了,外边人都那么说我们俩了,怎么也没见你和我保持距离啊?你有什么要事带上我呗。”苏介很是狗腿一般说道。
顾倾墨正色说道:“王家家训第十九条,是非在己,毁誉由人。”
“你将他家家训背的这么溜干嘛!”苏介闻言,撅着嘴,有些不高兴。
“不背我家家训,难道背你家家训?”
“我家没有家训,没人管着,没人妨碍你,要不你住我家来好了。”
“我住你家去干什么?还有啊——宁王殿下不是说不喜欢与人口舌相争吗?怎么方才怼江愚怼地这么顺溜?”
“我那不是替我堂弟气不过嘛。”
......
一辆马车停在崔府一扇小角门外的小巷子里,外面站着一个望风的小厮,马车里面坐了两个人。
正是易城侯晋承偃与清河崔家如今的家主,崔盛渊。
晋承偃是个皮相颇好的皇子,与晋承修身上那种软弱气不同,也与晋承攸的书卷气相反,整个人的气质有些柔弱妖媚,还透出一股子我见犹怜的讨人喜欢的态度,好像天生就是个会撒娇讨宠的孩子,但他一举一动之间却让你感觉到截然相反的主宰气质。
顾倾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过他,直到之后见到晋承偃时,她直觉此人与王孜有些相像,就是那种没来由的感觉。
晋承偃从容地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却是眼也不抬地问:“不知外公可否为孙儿准备好了父皇的寿礼。”
那崔盛渊明明与王孤差不多年纪,却比王孤更显老迈,昏昏欲睡的模样让人不得已以为他下一刻便叫不醒了。
在晋承偃问完这句之后,崔盛渊含糊不清地道:“好孙儿交代的事,外公怎么会胡乱应付,放心,已经朝着咱们预想的方向准备得差不多了。”
分明是崔盛渊说的话,却全然不像是从他口中吐出的字眼,那嘴皮好像一动未动。
晋承偃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向崔盛渊作了一揖:“有劳外公了。”
崔盛渊抬手止住晋承偃的动作,道:“只是——孙儿何必如此着急对齐王下手,外公认为孙儿还是应当先对付太子。”
晋承偃的指尖略过茶盏的杯沿,按着上面繁复的花纹来回摩挲,轻声道:“孙儿认为——太子不成阻碍。”
“可圣上如今将戍卫营交给他了,你可想过,太子入主东宫已有九年,却毫无建树,可圣上仍旧没有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挪开,圣上终究是偏疼太子。”崔盛渊说这些话的时候,除了声音低沉,却毫不气喘。
晋承偃拿起茶壶,给崔盛渊沏了一壶茶:“外公也说了,太子在位九年,却毫无建树,孙儿看其人,懦弱无能,难堪大任,戍卫营交给他孙儿反倒放心,左不过只是寄存在他那里的东西,该易手时,他不得不交。”
崔盛渊拿起那茶盏喝了一口,动作虽有些缓慢,却丝毫不艰难:“孙儿是忘了工部那事吗?太子也不是真的站在朝堂上当好看的,他只是不开口,若是开口,你见哪一次圣上驳回过他的意见?”
闻言,晋承偃的手不自觉地收拢,握紧,变成一拳,面上却仍旧是带着笑,仿佛是带了一个面具,褪不去笑容,他艰涩着嗓子道:“那次太子提出的人选的确是最好的,父皇也没有理由驳回。”
崔盛渊指了指他:“你呀,背地里少动些歪心思,正正经经地提拔几个有能力的穷苦士子上去,明里暗里帮衬帮衬人家,好让人家在位置上坐的长些,让他们念着你的好,那慢慢的他们的心就会向着你,何必一个劲儿地找那些没用的自己人,也别太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太子那是陪着圣上从乐昌君走过来的皇子,那和你们都是不一样的,你怎么能狂妄到不把他放在眼里?”
晋承偃的眉头在打结与舒展之间僵持,那面带笑容的脸一时有些僵硬。
崔盛渊继续说道:“圣上既然把戍卫营交到了太子手里,那想要圣上收回来就难了,也许是圣上早有想法,才会在平襄王出事之后立刻就将兵权交与太子。”
晋承偃努力平复自己,说道:“只要太子继续不声不响,父皇再想给他什么好处都难,不是吗?”
崔盛渊忽然古怪的笑了一下:“诂易啊,诂易!”
诂易是晋承偃的字。
“孙儿在。”晋承偃向崔盛渊低下了头,显得很是温顺,一眼看上去还有些人畜无害,使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
崔盛渊说道:“我瞧你这个‘易’字有时候真是觉着不祥。”
晋承偃有些不解崔盛渊此话何意:“这是母妃给取的,诂易,是想要孙儿改变母妃不得宠的局面,希望孙儿能改天换地,成就大业。”
崔盛渊摇了摇头:“你可知‘易’字,也是说容易?外公是想说你总是想的太容易了!”
晋承偃闻言面色有些尴尬:“还请外公赐教。”
崔盛渊明知故问道:“你先前想要拉拢上年那个王家的状元小子,成了吗?”
晋承偃有些尴尬,支吾道:“王家家训摆在那里,孙儿多次拜访想要道贺,却都没见到人。”
崔盛渊捋着自己的胡子,缓缓说道:“他如今可做了太子伴读。”
晋承偃仍旧是那副温顺的模样:“孙儿知道,外公放心,王离似乎不是很喜欢太子其人,或许是自己聪慧,不喜愚笨之人吧。”
崔盛渊听了这话,气道:“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纵是有天大的仇,那也有冰释前嫌的那一天,你怎知王离就不会助太子坐稳这储君之位?况且你以为圣上真会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心思?圣上看得透透的,可他却还是下了这诏令,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晋承偃的头低得更低了,恭顺地道:“孙儿不知。”
崔盛渊沉声道:“那是在告诉你们,你们想要的东西,圣上都不会让你们得到,反而太子——他就算是不想要,圣上也会将那些东西白给他!”
晋承偃的手攥得更紧了,幸而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没有伤及自己。
崔盛渊继续教导他:“你别看王家那小子好像和太子关系不怎么样,可前几日在望仙楼门口,王家那小子可是帮着太子处理了戍卫营统领孙勇之子的破烂事,硬是拉拢了孙勇。”
“怎么可能?”晋承偃这回失去了笑容。
崔盛渊这回像是睁开了一点儿他那双常年像是闭着眼的眼睛:“知道的人少,那些知道的人,也都以为是太子明着拉拢孙勇呢,其实不然,我看着倒像是王家那个小子动的手脚。”
晋承偃蹙眉深思半晌,说道:“孙家一直和齐王暧昧不清,孙勇真会被太子拉拢吗?”
崔盛渊笑了笑:“傻孙儿,孙家摇摆不定,那便终究是没有摆清自己的态度,如今太子想要他助自己一臂之力,孙勇就更加会在齐王和太子之间择明君。”
“良禽择木而息,但孙勇并非良禽。”晋承偃说道。
崔盛渊骂道:“无知小儿!孙勇是不是良禽不是重点,哪怕他是真禽兽也干不着我们什么事儿,而是太子的态度一旦摆出来,你就被他们这些举棋不定之人踢出夺嫡之争了!”
晋承偃的眼睛忽然睁大。
崔盛渊继续教训他道:“太子虽不声不响,但说到底是受宠的储君,齐王,比你小的澜王,哪怕是之前草草除了的平襄王,他们都是王爵!只有你非嫡非长,还只是侯爵,那些择木而息的大臣,凭什么要担着风险来助你一臂之力?你看平襄王当时何等风光?媲美太子恩宠,最后落得个什么结局,你最清楚不过,你明白了吗?外公教导你不要眼高于顶,是想说圣上的孩子哪个没有当储君的资格?哪怕是你们这些大的都死在这条路上,还有个最小的十七皇子,再不济,宗族这么多孩子,哪个不行?圣上从来不缺继位的人,你明白吗?”
晋承偃今日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夺嫡之争,怎么可能真是固定的这么几个人?死了平襄王,废了太子,没了齐王,难道就真会轮到他了吗?还真不见得!
他一时心里有些悲哀。
崔盛渊喝了口茶,缓了语气说道:“你要好好想想,万事皆有可能,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一些,做事情再细致一点,瞻前顾后的毛病你该要有!或许还能让你警醒一点儿。”
晋承偃茫然无措地点了点头。
崔盛渊道:“外公话放在这儿了,你回去自己想明白,寿礼的事情外公会替你办好,这个不用担心,你今日先回去吧。”
晋承偃点了点头,向崔盛渊行礼道别:“外公慢走。”
崔盛渊下车回府之后好一会儿,马车外贼眉鼠眼的小厮还没有得到自家主子让走的号令,有些着急,多嘴叫了一声:“侯爷?”
马车里立刻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那小厮有些害怕,想要上马车里去瞧一瞧自家主子怎么了,有没有受伤,正举棋不定究竟该上去还是不该上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无比低沉地一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