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着,妍紫也捡起一颗石子,嗖地一下朝鄂锦姿扔了过去。但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扔得毫无章法,她的这颗石子正好封住了鄂锦姿的心脉,暂时令她休克过去,如同死了一般。
“她好像死了!”很快有人发觉了异样,大声喊道。众人闻言顿时停了手,征询似的齐刷刷看向方才一直在主持大局的苏妍紫。
妍紫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下,走上刑台探了探鄂锦姿的鼻息,对台下众人宣布道:“罪妇已死,她的尸体将被丢到城外喂狼,大家都散了罢!”
说完,妍紫命令士兵将鄂锦姿的“尸首”从十字木桩上松绑,抬到刑台下边,扔在囚车之中。围观的百姓见“戏”唱完了,愤也泄完了,虽有些意犹未尽却也只得一哄而散。
妍紫同长欢交待了几句,便押着囚车出了城。
到得城外乱坟岗上,随行的两个士兵将昏厥的鄂锦姿往白骨堆里一扔,便要离开。
妍紫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晚点来接我。”
士兵们十分诧异,不过知道妍紫性格孤僻,极有主见,又是长欢小姐的贴身侍女,因此不敢多问,赶紧驱车绝尘而去。
妍紫走到鄂锦姿身边,用两根手指解开了她被封死的穴道,她立刻倒抽了一口气,蓦地睁开了双眼。然而,人虽然是醒了,但身上的伤仍是极为严重,心脉被打开,口中便不断喷出大团大团的鲜血来,看得出已是强弩之末,仅存一丝气息而已。
此刻的鄂锦姿,已无法言语,只能惊恐地望着苏妍紫。但她求生欲尚存,眼眸中露出一种苦苦哀求的神色,仿佛在祈求对方饶她一命。
妍紫哂笑一番,揶揄道:“‘夫人’,当初你杀死我姐姐娉婷的时候,是否听见了她的哀求?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竟然将她置于死地?”
鄂锦姿拼尽全力摇着头,痛苦地用眼神央求着,但妍紫无动于衷,反而更加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不是你亲自动手,但没有你的授意谁会去杀一个与世无争的丫鬟?你不过是怕有人找到她,暴露我的身份而已。就为这么点小事你就可以杀死一个无辜之人,那么现在我杀了你这么罪大恶极的人也没什么的,对不对?”
“不……不……”鄂锦姿的喉咙努力里发出嘶哑的呼声,已是惊恐到了极点。
妍紫注意到,鄂锦姿的身下渗出许多淡黄色的液体,原来是吓屙了尿,不禁嫌弃地轻掩口鼻,退后一步说道:“怕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还会点穴护住你的心脉,让你暂时死不了。”
说到这,妍紫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盯住鄂锦姿,好像等待着对方露出高兴的反应。可是,鄂锦姿刚一展现出欣喜的神色,她又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不过,这乱葬岗你也该有所耳闻,是野狼山猫觅食的胜地,想来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美人’,它们最喜欢了。等会儿我就在此看着,它们是如何叫你生不如死的,怎么样?”
鄂锦姿闻言,登时被吓得晕厥了过去。
妍紫用鞋尖踢了踢她,发现已经不省人事,便冷哼一声离开了乱坟岗,留鄂锦姿一个人在原处,自生自灭去罢……
督军府中,长欢已在容悦卿的房门外盘桓了多时。
关于鄂锦姿的这场公开审判,容悦卿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不,应该说他只是没有以“督军”和当事人的身份公开露面,而是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站在人群中不易察觉的角落,心绪复杂地“围观”了整个过程。这是因为长欢说他处境尴尬,不宜露面。毕竟,鄂锦姿仍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无论对她表现得有情亦或无情,都会遭人诟病,不如躲着为好。
但是,他还是按捺不住心潮的澎湃,想看看这个害死了他心爱妻儿的女人会落得怎样的结局。可当他看到众人义愤填膺地用石块“砸死”了卖国求荣的汉奸鄂锦姿时,初见时那个温婉天真甚至有些胆怯的西林觉罗家庶女突然浮现在眼前,使他心头没由来地沉沉钝痛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爱她,可也原来并没有那么恨她。看着她死去,他根本毫无痛快之感,反而体会到了更深的自责。一切都是因为他,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不该遇到清扬,不该“背叛”锦姿。若非如此,清扬不会死,锦姿也不会变坏!他才是罪魁祸首,倾城祸水!
带着这样的情绪,容悦卿浑浑噩噩地回到府中,将自己关进了房里。
在屋外站了良久,长欢还是不知该如何去安抚容悦卿,不是不知道他对锦姿产生了怜悯,但是自己又能以什么立场去劝慰他呢?
这时,容悦卿多年来的贴身侍卫泺池来了,他见长欢踌躇的样子,开口对她说:“小姐,督军不是在意那个女人,也不是不忍心杀她,他只是自责,或许,还有些后悔。”
长欢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他是后悔不该爱上前世的我。”
“不,他此生悔恨良多,但唯一不会后悔的便是爱上你。可是,如果当初能预见今日这个结局,他或许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他对你的感情。至少,这样大家都会好好的。”泺池摇着头解释道。
长欢忽然明白了,当人们埋怨“造化弄人”时,其实多半是在怨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而非根本没有选择。就像她和容悦卿,当初如果提前知道两人的结合会惹来这么多麻烦,或许都会谨慎一些,不至于一失足成千古恨,不但害了自己,也连累了身边人。所以,此刻容悦卿的自责也应是她的自责,他的反省也当是她的反省。从此以后,鄂锦姿会成为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条鸿沟,虽死犹在,不死不灭,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因此,即便没有钱斯年,他们也再无法回到从前了。
也好,容郎,这就是你我的宿命罢。
念及于此,长欢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