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轩皱了下眉，将雨伞推了回去：“这点毛毛雨，我还用不着伞。你们两个小的撑着吧！”

说完，他大步走在前面。

伊静安赶紧将伞递回许一手中，又推了他一下。许一抿了下嘴唇，上前几步，跟上了许哲轩的步伐，把伞罩在了他的头顶上。许哲轩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稍稍放慢了脚步。伊静安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上电梯，进家门，父子俩始终没有正面对彼此说一句话。

许哲轩坐在沙发上，环顾着许一的家，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许一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盒茶叶，然后起身准备去烧水。

伊静安赶紧扯住他，低声说：“你陪许教授说话。我来弄吧。”

说完，她便转身进了厨房。

许一依旧没说话，只低着头，站在茶几前面，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许哲轩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沉声说：“你杵在那干嘛？坐着啊！”

既然来都来了，这第一步还是由他迈出吧……

许一这才搬了个凳子，坐在许哲轩的对面，依旧低着头。

“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回家，一辈子不认我这个爸了？”许哲轩瞪着许一，一字一句问道。

许一将头埋得更深了，半晌才闷声回答：“是……是你不想看见我……”

许哲轩咬了咬牙：“臭小子，还跟我较劲呢，是吗？”

许一缓缓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颤声说：“不……是我让你失望了……我没考上研……没成为建筑师……还……还害死了我妈……我没资格做许教授的儿子……”

说着，一行清泪，滑落脸颊……

看着许一这副模样，许哲轩的心像被刀子扎了一样。

“你妈不是你害死的……”许哲轩颤声说，眼泪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你妈那个病……治不好……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当初，我是看你为了个女人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在气头上……话说重了……”

“不……”许一摇摇头，“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我，如果不是跟我上火……我妈不会走得那么早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很多癌症都有治愈的可能……如果……如果好好治疗……也许……”

许一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下落。

许哲轩的眼眶也红了，颤声安慰道：“好了，一一……都过去了……”

没等许哲轩说完，许一忽然站起身，颤抖着说：“对……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许一的身子便瘫软了下去。只见他脸色惨白，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一……一一……”许哲轩慌忙起身，抱住了许一的身子。而他发现，许一的衬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伊静安闻声，也赶紧跑过来。她扶住许一的肩膀，对许哲轩说：“他又犯病了，每次都是这样……赶紧扶他到床上吧！”

两个人把许一扶回卧室，让他平躺在床上。可许一依旧呼吸困难，嘴唇都泛青了。

伊静安赶紧将他抱怀里，轻抚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语：“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虽然之前听过伊静安的描述，可亲眼看见儿子如此痛苦，许哲轩还是掉下了眼泪。他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许一被冷汗濡湿的手，又用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头：“一一……爸在这……不怕……都会好的……不怕……”

轻柔的语气，就像哄着小婴儿一样。

大约过了十分钟，许一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他瘫软在床上，浑身都湿透了，脸色泛青，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伊静安拿过毛巾要帮许一擦汗。许哲轩一把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许一的额头。心痛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床单上。

许一微微睁开眼，嘴唇翕动两下，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不起……爸……让你失望了……”

许哲轩别过脸来，眼泪无声下落。

伊静安轻声安慰道：“好啦，都过去了。许教授压根就没怪你。都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不……”许哲轩摆了摆手，语气中满是自责，“是我的原因……是我把这孩子弄成这样的……都是我的错……”

“爸……”许一又虚弱地唤了一声。

许哲轩转过头，又继续用毛巾擦拭着他的脖子，深深叹了口气，说：“是我从小就对你要求太高。我总觉着，我和你妈都是大学教授，我们的孩子肯定是要品学兼优，要比别人家的孩子强……我给你取名叫‘许一’，就是希望你做什么事都要拿第一……你也真争气……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名列前茅……一直……一直是我的骄傲……可考研这个事，我把你逼得太紧了……就像静安说的那样，你这根弓弦，始终紧绷着，终于在你妈妈去世的时候，被我给拉断了……”

许一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坐了起来：“爸……是我没出息……我不该因为失恋，就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

许哲轩又摆了摆手：“谁没有年轻的时候？现在想一想，年轻人谈恋爱、失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可我当时，因为你妈妈去世受了打击……就……就把情绪都发泄在你身上了……是我不对……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爸……你……你原谅我了吗？”许一怯生生的望着许哲轩。

“唉……”许哲轩伸手将拍了拍许一的脸颊，“你没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我……应该我来问你……你要不要原谅爸爸？”

“爸……”

父子俩，终于抱在一起。伊静安看着这一幕，流下了欣慰的眼泪。

许一洗了个热水澡，收拾停当，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伊静安沏好了茶，端给许哲轩。客厅里，茶香四溢。

许哲轩接过茶杯，笑望着伊静安，又对许一说：“这杯茶不作数。我等着静安的那杯儿媳妇茶。”

许一抿唇笑了：“爸，你放心，这儿媳妇跑不了，肯定是咱们许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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