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红色的出租车飞驰在午夜的街道上。车载收音机里依然播放着交通文艺广播的录播节目。坐在后排的张美琳,蹙眉盯着车窗。随着路灯光线的变幻,车窗上映出的那张脸也是阴晴不定。
“哎,大学生,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司机刘师傅打破了沉默。
这位五十出头的司机,很是健谈。而张美琳的父亲也是个司机,在一个小县城开大货车。每当看见刘师傅,她总觉得像爸爸一样亲切。
“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吗?”刘师傅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张美琳,亲切地说道,“这刚开始工作啊,肯定会有不适应的地方。来,跟我说说。我啊,虽说是个粗人,也不懂你们电台里的事。但我明白,这心情不好的时候啊,有个人唠唠嗑,排解排解就好了……”
听着这样的话语,张美琳觉得心里暖乎乎的。在学校里,她因为生活太拮据,总是遭到同学们的白眼,也没什么朋友。回到家,她也总是报喜不报忧。难得有个人能关心自己。虽然,只是个素昧平生的出租车司机,她也觉得这份关心特别珍贵。
张美琳笑了笑,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大学生,别太拼命。我知道,刚工作压力肯定大。但身体也要注意。”
听到这样的话语,张美琳竟有种想哭的感觉。她竭力平稳着自己的情绪,笑着说:“刘师傅,你真是好人。离家在外,听到有人关心我,真是挺感动的……”
“大学生,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些出租车司机啊,都把交广的主持人当成亲人。”刘师傅憨憨笑着,“你在交广实习,将来也是要留下来的吧?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张美琳有些惊诧,又问道:“亲人?关系有那么近吗?”
刘师傅笑着说:“你想啊,干咱们这行的,整天开车多无聊啊!那广播啊,是咱们唯一可以放松心情的东西。不管他们播啥,只要能有个响动在耳边,咱们就不觉着孤单。还有,那交广的主持人,每个都那么亲切。虽然看不见他们长什么样子,但咱们就觉着他们像老朋友一样在耳边说话。尤其像我这夜班司机,这大晚上的,多寂寞啊!要是没有像静安他们这样的晚间节目主持人,那还不郁闷死了?”
“原来……广播主持人对你们来说,这么重要……”张美琳若有所思。
在这之前,做广播主持人对她来说,就是一份工作——一份既风光体面,又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刘师傅质朴的话语,却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知道,父亲平日里开车,也喜欢听广播。想必,他对广播电台的主持人也是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吧?如果自己的声音,也能从电波里传出去,也能抚慰千千万万像父亲、像刘师傅这样的司机的心灵,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第二天一早,伊静安便来到孙海东的办公室。而丁晟远比她到得还要早,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孙海东身旁。
“孙台……”伊静安怯怯唤了一声。
孙海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严厉地说:“你先坐,等人齐了一起说……”
话语刚落,便听见三声敲门声,接着导播李浩和张美琳一前一后进来了。
孙海东示意他们坐下。
张美琳挨在伊静安身旁坐下了,始终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好了,人齐了……”孙海东表情严肃地说,“昨天晚上的《人生红绿灯》发生了一起播出事故。情节较为严重,也充分暴露了,咱们交广从管理层到主持人、导播,工作态度的散漫。这件事已经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主持人伊静安和导播李浩,都要受到惩罚。节目总监也要承担连带责任。”
孙海东看了一眼张美琳,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至于实习生张美琳,鉴于只是旁听节目,并没有参与到事故当中,所以不予惩罚。但也要吸取教训。”
张美琳战战兢兢点点头。
孙海东又接着说:“主持人伊静安,将手机带进直播间,并在直播节目中传出了电话铃声,情节严重,根据交广的规定扣除半个月工资,并在下周的例会上通报批评。”
伊静安松了一口气——这个惩罚跟她预料的一样,并没有因引起李台的关注就加重处罚。看来,孙海东生气归生气,还是手下留情了。
孙海东又将目光投向李浩,语气有些沉重:“李浩,你的失误虽然不是导致事故的直接原因,但情节却更严重,你懂吗?”
李浩低着头:“我知道,没检查播出状态,这个很严重……”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很多节目都是要接听热线电话的。在没有延时的情况下,如果有不法分子打进电话,发表反动言论,那可就是大事了!”孙海东厉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平时是太散漫了,对工作也不尽心……孙台,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没脸再继续呆在交广了……我……我辞职……”李浩的态度很是诚恳。
伊静安不由得一惊。尽管这一次的失误很严重,但她还是心存侥幸,希望孙台能网开一面,对导播从轻处理。可她没想到,李浩竟自己主动提出了辞职。
“好,既然你自己也明白,我也就不用再多解释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会让会计结算给你。咱们的合同,就到此终止吧!”
听到孙海东的决定,伊静安明白了,李浩对形势的判断还是挺准确的。看来,台里已经决定要开除他了。现在变成他主动辞职,也多少挽回了些颜面。只是,这件事总归是因她而起,她心里对李浩还是存着些愧疚……
孙海东又将目光投向丁晟远,冷冷地说:“这件事虽说是主持人和导播的过失,但节目总监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丁总监,你也扣半个月工资。另外,在全台例会上,也要做个检讨。”
“是……”丁晟远点头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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