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眠道:“最好是暗中伤了他,使他无法从中捣乱,非不得已,不要露出痕迹。”
南宫冰道:“好吧!一切都遵从大哥吩咐就是。”
两人一路急赶,待回到那荒店之时,景物已然大变。
只见篷帐连绵,不下十余座,四周都用绳索拦成围墙,每隔两丈,就吊着一盏风灯。
正东方面,开着一个大门,一个布篷之下,坐着两个人,放着一张单桌。
在那单桌之上,放着一本很厚的书册和笔墨纸砚。
不远处林木中马嘶传来,想是拴满了百匹以上的健马。
徐凤眠缓步行到门口,只见桌后两个当值的人,正是司马乾和龙耀扬。
原来,几人追赶徐凤眠,沿途处处遭遇埋伏拦击,被阻难进,后见大火烧山,徐凤眠死讯传出,一行人只好退了回来。
徐凤眠还未行近桌前,那龙耀扬已站了起来,遥遥抱拳作揖,道:“兄弟龙耀扬,阁下可是凭吊徐大侠之丧而来?”
徐凤眠怕他听出口音,不敢答话,只好微微颔首。
龙耀扬看徐凤眠满身尘土,知他没有骑马,当下说道:“朋友是行路赶来,更是盛情可贵,请留下姓名,早入篷帐休息去吧!”
徐凤眠心中暗想:似这等简单的讯问之法,那花无欢如若派来奸细,当真是易如反掌了。
为怕启人疑,徐凤眠一直不敢回头张望,直待进入帐篷之时,才缓缓回过头望去。
只见那司马乾也瞪着一双眼睛,正向自己凝注,当下加快脚步、行入篷帐之中。
只见一双白烛,还在燃烧,篷帐中已然有许多人,约掠一眼,大约有十四五个,地上铺着几张芦席,大部分人都在盘坐调息,也有人和衣睡去。
徐凤眠生怕有人问话,不敢多看,急急盘膝而坐,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他虽然跑了不少的路,但以他此时内功伪精深,并不觉得累。
隐隐间,他感觉到篷帐被人掀开,为免启人之疑,也不睁眼,心中却在暗暗付道:希望那冰儿的聪明,也能应付得了,混入此地。
只觉得掀开的垂帘又放下,紧接着响起轻微的步履声,似是有人向篷帐中瞧瞧之后,又转身而去。
突然觉得脸上一热,似是有人故意地把一口气吹在他的脸上,而且这口气余温犹存。
徐凤眠睁眼看去,只见一个矮胖的大汉,端坐在自己对面,两人相距,也就不过两尺左右,那人圆睁着一双眼睛,盯注在自己脸上瞧着。
这举动使徐凤眠有些冒火,但仔细一看,那人竟是酒僧半戒大师。
这和尚仍然是那一件油污袈裟,满脸酒光,一眼之下,就可识得出来。
徐凤眠看清楚来人之后,忍耐下心中一腔怒火,又闭上双目。
突然间,脸上一热,夹带着浓重的酒气扑来,显然,酒僧半戒故意的把一口大气,吹在那徐凤眠的脸上。
徐凤眠站起身子,行到篷帐一角,又自坐了下去。
他心中虽然觉得酒僧半戒,这等胡闹,使人难以忍耐,但却无法了解他用心何在。此番到此,既想保密身份,那也不用和他计较了。
酒僧半戒站起了身子,追在徐凤眠的身后,紧傍着徐凤眠身侧而坐,低声说道:“朋友,你很沉得住气啊!”
徐凤眠抬起头,道:“怎么样?”
半戒大师道:“和尚想和阁下谈几句话,成不成?”
徐凤眠道:“谈什么话,在下一向不愿和人交谈。”
半戒大师道:“阁下贵姓啊?”
徐凤眠道:“在下姓藤名大丹,够了吧!”
半戒大师道:“原来是藤兄,在哪里发财啊?”
徐凤眠道:“兄弟一向在湖北活动。”
半戒大师道:“好地方,我和尚一向也在那里活动,怎么没见过藤兄呢?”
徐凤眠道:“照你们佛家说法,在下和大师无缘。”
半戒大师“哦”了一声,道:“藤兄,认得我和尚吗?”
徐凤眠道:“很多人都在休息,咱们不要惊扰了别人,大师和在下攀交,明日再谈不迟。”
闭上双目,不再理会半戒。
半戒大师一连问了数声,徐凤眠一直是默不作答,但半戒大师却也有一股傻劲,心平气和的,低声相向,一句话重复了数十遍、一直不停,看样子,只要徐凤眠不肯回答,他是永远不会注口。
徐凤眠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道:“好!只问一句。”
半戒点点头,道:“阁下认识我和尚吗?”
徐凤眠睁开双目,道:“认识,阁下是酒僧半戒大师。”
半戒微微一怔,还待接口,徐凤眠又闭上双目,不再理会于他,半戒仔细地打量了徐凤眠一阵,站起身子离去。
徐凤眠微启双目,望了半戒一眼,心中暗自笑道:这酒和尚,实是难缠得很,如是不用这等法于对付他,势必被他盘间出根底不可。
心念转动之间,只见垂帘一启,一个黑瘦的老人行了进来。
徐凤眠一眼之间,已瞧出那人是南宫冰化装,心中暗暗忖道:希望她能有耐心,不要让那半戒大师问出火来,而暴露了身份。
只见南宫冰四顾了一眼,直对徐凤眠走来。
但见南宫冰行到距自己还有三尺左右时,坐了下去,竟然是望也未再转头多望徐凤眠一眼。
酒憎半戒眼看南宫冰刚刚坐好,立时就追了过去,问道:“朋友,从哪里来啊?”
南宫冰冷冷望了半戒一眼,却是默不作声。
半戒大师轻轻咳了一声,道:“喂,和尚和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南宫冰冷冷地望了半戒一眼,仍然是默不作声。
半戒大师缓缓说道:“阁下认识我和尚吗?”
他口中不停地和南宫冰说话,两道眼神,却盯注在南宫冰的脸上瞧。
南宫冰睁开双目,暴射出冷峻的目光,望了半戒一眼,摇摇头,又闭上。
酒僧半戒看那南宫冰始终是一语不发,竟然没有办法,起身而去,不再多问。
徐凤眠心中原本替南宫冰担心,怕她一开口露出女子口音,定然会引起那酒僧半成的疑心,却不料南宫冰一言不发,竟把半戒大师应付过去。
半宵中,再也无人打扰,天色初亮光景,突然,传进来一阵哀乐之声。
酒僧半戒大声说道:“徐大侠的灵堂已开,祭奠开始,诸位可以上香祭拜了。”
徐凤眠睁眼看去,只见篷帐中的人全都站起了身子,纷纷向篷帐外面行去。
南宫冰和徐凤眠齐齐站起身子,随在众人身后,行了出去。
抬头看去,只见四面篷帐中人,都已鱼贯行出,徐凤眠约掠一眼,看四周人群,不下数百之多,每人都穿着白色的孝衣,白中勒头。
转目望去,只见那座独立的荒店,也已经形貌大变。
四周都由白绫幔起,高约四丈有余。
远远望去,有如一座白色的高楼。
数十盏白色的纱灯,用杉木竿挑起,环布在灵楼四周。
那木竿也经白绩裹着,灵楼四周一片白,所有的树木,也都用白缓慢起,四周百丈内看不到一点杂色。
徐凤眠心中暗道:想不到我徐凤眠之死,还有如许光彩。
这时,从篷帐中行进来的人,已然徘了四行纵队,缓缓向灵楼中行去。
徐凤眠行近了,才瞧出那是一座白绞围成的灵楼,占地甚广,虽然是以那几间瓦屋砖舍作为中心,但这白竣环绕的灵堂,却大那瓦舍百倍以上。
更奇怪的是,那环绕白缓有如一道围墙,除了四个门之外,别处无法通行。
初时,徐凤眠排队随行,并无感觉,但是越想越觉其间必有奥秘,不觉间引起好奇之心,暗道:这座白缓幔成的灵堂,定然是大有作用,进入之后,一定要仔细地观察一番,心中念转,人已行到了入口之处。
只见三阳神弹陆魁章,满面凄肃之容,抱拳说道:“有劳大驾。”
徐凤眠还了一礼,行入门内,心中暗道:原来这些人都以主人身份出现,招待客人,想来四个入口都是一般了。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形的木桌上面,铺着白色锦缎,两个身着白色道袍的武当弟子,满脸凄苦地站在桌后,桌上放着文房四宝,白缎已然题满了姓名。
徐凤眠提笔写上湖北藤大丹五个字,行入灵堂。
灵堂上的布篷,一色纯白的木柱,在平地中搭起了这一座白绞灵堂。
灵堂占地甚广,铺着白缕慢遮的草园,徐凤眠约略估算一下,这灵堂足可容一千人以上。
二方白缎之上,写着“天下第一侠徐凤眠之灵应”,竖立正中,两旁是白绞做成的灵帐。
素花罗列,白烛高烧,场中一片肃穆庄严的气氛。
徐凤眠缓步行向一方白绩蒲团之上坐下,目光微抬,只见灵位上一块横匾写着:“武林明灯”四个大字,不禁黯然一叹,忖道:我徐凤眠何德何能,受到武林同道如此敬仰,想来实是惭愧得很。
又过了一刻工夫,突然那灵堂之后,缓步走出了两个人。
当先一人身材瘦小,穿着一件又长又大的白衫,头上包着白中,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脸上庄肃、凄苦的神情,却又叫人笑不出来,正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长老,武林中黑白两道人人敬重的孙不邪。
第二人长髯垂胸,白色道袍,正是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
只见孙不邪一抱拳,道:“老叫化孙不邪,诸位中定然有着和我老叫化见过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