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年你毒手药王,对那百花山庄有如养鱼之水,饲马之草,此时,百花山庄羽翼已丰,你毒手药王早已无关紧要,竟还这般自找没趣,老叫化该骂你一句不识时务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我们兄弟的事,不用你老叫化多操闲心。”
但闻花无欢说道:“徐凤眠救了我那贤侄女的性命,兄弟你也救了他的父母,又毒死我百花山庄十二名武士,两事相抵,那也算恩尽债清了。”
毒手药王道:“救人救活,兄弟既是救了徐凤眠的父母,自然不愿看到再被花兄擒回百花山庄,但得花兄撤除四周黑衣武士,放他们父子离去,错过今夜,兄弟决不再过问徐凤眠的事。”
花无欢道:“兄弟素有毒手药王之称,今夜何以会竟动如此善心……”
毒手药王一改往昔冷漠之态,向花无欢恳切地道:“虎毒不食子,枭獍有亲情,兄弟虽有毒手,但亦有爱顾小女之心,宁叫子不孝,不为父不慈,那徐凤眠救了小女之命,在兄弟感觉中,施恩之重,尤过救我之命,还望花兄赐给兄弟一个薄面,放了他们。”
徐凤眠本想出口拒驳毒手药王之言,但想到无辜父母,受此拖累,心中实是难安,但得父母无恙,纵受屈辱,亦是甘心。
花无欢道:“以咱们交情而言,为兄实该答应,不过……”
毒手药王急道:“不过什么?”
花无欢道:“不过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大丈夫要成大事岂可存妇人之仁,兄弟溺爱令爱,忽略了大局……”
毒手药王脸色一变,冷冷接道:“兄弟一生之中,从未对人说过这般乞求之言,花兄竟是这般寡情薄义,那是逼迫兄弟断情绝义了。”
只见正东方黑衣武士纷纷让到两侧,花无欢带着八个红衣大汉,缓步走了过来。
那八个红衣大汉,每人都背着一个特制的巨剑,面色冷木,毫无表情,直似刚由棺材中拖出来八具行尸。
毒手药王冷然一笑,道:“八大血影化身。”
花无欢微微一笑,接道:“不错,兄弟也该知道为兄此来,已有了万全之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如肯改变心意,此刻犹为未晚。”
毒手药王瘦削的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左手缓缓拉起一片袍角,右手一探,疾快无比的抢过金兰的宝剑,飕的一剑,斩了下来,缓缓说道:“割袍断义,此后,谁也不用再存情义。”
花无欢笑容突敛,脸色冷肃地说道:“兄弟不再想想吗?”
毒手药王冷漠地说道:“老夫已经想过了,不敢再劳花大庄主以兄弟相称。”
花无欢仰天一阵大笑,道:“药王坚持和我花某绝交断义,花某人也不再高攀了,念在咱们数十年交往旧情份上,花某人要先行奉告一言。”
毒手药王道:“花大庄主请讲。”
花无欢道:“若是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如伤到令爱,可别怪我花某人手下毒辣。”
毒手药王一张脸本就难看,此刻是冷若坚冰,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论何人,伤了小女,老夫决不饶他……”
花无欢淡然一笑,接道:“别人怕你用毒,我花无欢却不怕,你药王心中有数。”
毒手药王道:“毒有千百种,量你花无欢也难拒百毒不侵。”花无欢道:“咱们交往数十年,药王能用之毒,我花某人早已了如指掌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我毒手药王也不会不留几手。”
花无欢道:“彼此已成敌对,我花无欢也不用再隐瞒了,未雨绸缪,我早对你暗下毒手,使你身受暗伤,只要一年之内,你不和我花某见面,那暗伤即将发作。”
毒手药王道:“老夫也早已对你暗中下毒,不出半年,那毒性即将发作。”
两人几句之言,可算是道尽了江湖上的险恶风波。
徐凤眠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数十年的莫逆之交,彼此皆是暗下毒手,听起来实叫人心身皆颤。
只听花无欢仰脸大笑一阵,道:“就算你说的不错,真在我花无欢身上下了奇毒,但还有半年才发作,可是你毒手药王,却难逃今日之厄!”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目下胜负尚未分出,花大庄主不用夸口。”
徐凤眠默查情势,已然箭在弦上,如骑虎背,难免一场生死之搏,当下一挥宝剑,高声说道:“花无欢,你在江湖之上,享了数十年的声誉,男子汉大丈夫,也该有点英雄性格,不论今宵结果如何,我徐凤眠愿以手中长剑,和你决战一场,想来花大庄主不会推辞了。”
花无欢两道森寒的目光,缓缓移射在徐凤眠的脸上,道:“就今宵情势而论,我已掌握了必胜之机,再和你以命相搏,岂不是有些不智了吗?”
徐凤眠冷笑一声,回顾了孙不邪和毒手药王一眼,道:“我徐凤眠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望两位老前辈能够依我徐凤眠之意而为。”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咱们今宵纵然不能破围而出,但百花山庄在场之人,也得死伤大半,对本对利,定可捞回,徐大侠有什么话,尽管请说,水里水里去,火里火中行。”
徐凤眠道:“在下这里先行谢过。”
抱拳一个长揖,目光转注在毒手药王的脸上,等待回答。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夫已和花无欢断义绝交,心中已无顾忌,不管什么话,只管说出说是。”
徐凤眠神情肃然地说道:“在下出手对付花无欢,两位也不用出手相助了,请带闽滇二贾,和金兰玉兰,全力破围而出,以两位老前辈的武功,想那百花山庄的武士,决难拦住你们,破围之望甚大。”
孙不邪呆了一呆,道:“你一人要独战花无欢和他那八大血影化身吗?”
毒手药王接道:“再加上这二百多个身受禁制,悍不畏死的黑衣武士?”
徐凤眠移动一下身躯,取了一个适中的角度,刚好拦住花无欢和他身后八大血影化身,缓缓说道:“在下自信有突破此围之能,还望老前辈依从在下之意。”
孙不邪道:“药王率队突围,老叫化留下陪你。”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你老叫化掌力雄浑,护他们突围最好,我陪徐大侠留此,也好一施毒手。”
花无欢淡淡一笑,道:“你们慢慢商量,在下等待你们就是。”徐凤眠急得双目尽赤,高声说道:“两位老前辈如若不肯听从我徐凤眠之言,从今以后咱们就永绝来往……”
花无欢阴森一笑,道:“三弟不用生气,那老叫化和毒手药王,大约是自知无能保护令尊、令堂破围,故而不敢答应。”
徐凤眠怒道:“不劳阁下费心。”
目光转动,只见四周环围的黑衣武士,已然拔出兵刃,举起强弩。
那花无欢口中虽然说让几人慢慢商量,其实却在借此调动人手。
只见花无欢身后排列的八个红衣大汉,突有四个人举步而行,分散在正北、正西和正南三个方位之上。
徐凤眠眼看花无欢人手调配,愈来愈是严密,不禁暗中一叹,忖道:拖延时间,对我有害无益,只有硬拼一场了,如能侥幸杀了花无欢,为武林除一大害,就算战死此地,那也死而无憾了。
心念一转,真气暗提,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正想出手,突然闻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可造次。”
转脸望去,只见毒手药王那多病的女儿,突然挣扎而起,用手抓住金兰的右腕,道:“姊姊扶我过去。”
金兰微微一怔,道:“到哪里去……”
毒手药王一见女儿挣扎起身,心中大急,道:“璧君,快快给我坐下。”
原来,徐大人夫妇和璧君,都在闽滇二贾、金兰、玉兰四面环护之中,这璧君站起身子,无疑脱离了几人的保护圈。
那璧君举起枯瘦的右手,理一下头上散发,嫣然一笑,道:“爹爹啊!你不是一向称赞女儿聪明有才智吗?”
毒手药王道:“孩子,你虽然聪明绝世,但你不会武功,此刻处在凶险重重之中,一个不好,即没了性命,我儿身体娇弱,如何能当一击。”
璧君道:“我要花伯伯撤走四周的黑衣武士就是……”
毒手药王大吃一惊,道:“为父的和他交往数十年,助他建立百花山庄,但他一点也不肯给予为父面子,我已和他断袍绝交,如何还会听你的话……”
璧君扶在金兰肩上,道:“不用爹爹多管,女儿自有让他撤退黑衣武士之策。”缓步向花无欢行了过去。
徐凤眠道:“生死大事,不是儿戏,姑娘快回去……”
璧君一双圆大的眼睛,转注到徐凤眠脸上,嫣然一笑,道:“怎么?你怕我死了吗?”
生死危亡之间,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谈笑自若,深情款款,直让徐凤眠听得又气又窘,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毒手药王眼看爱女固执如此,只急得满头大汗,直向下滚,急急说道:“璧君!那徐凤眠说的不错,生死大事,岂是开得玩笑的吗?快快退回去吧!”
璧君望望四周高举的火把,和那层层围困的黑衣武士,柔声说道:“花伯伯人手众多,你们很难杀出重围……”
花无欢低沉地一笑,道:“就算他们能够杀出重围,也无法带出姑娘和徐凤眠双亲。”
璧君轻轻推了下金兰,道:“走啊!”
那金兰见到花无欢,早已吓得两腿发软,举步维艰,但想到璧君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都不怕死,自己还怕什么?一咬牙,硬着头皮对花无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