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几位侠义在北龙潭镇留宿,天到四更时分,齐良倏地被院中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起,坐起身子侧耳倾听,又听不着丝毫声音,以为是伙计起夜。觉得口干舌燥,有心叫伙计沏茶,又恐怕将外屋沉睡的齐元和元金标二人吵醒,心中暗说:“忍一忍,等明早再喝吧。”遂即翻来覆去,等到天光一亮,整理好了衣服,叫伙计们打了净面水,齐良问道:“其他人醒了么?”伙计说道:“还没呢,你老人家起得最早,您稍候一会,我去叫大家起来!”
工夫不大,伙计举着一张纸条进来对齐良说道:“西厢房那一老一少两位客官像是走了,二人的行李和马匹也不见了,屋子里桌上放着一张纸条!”齐良将纸条接过展开观看,外屋的齐元与元金标闻声赶来,齐元问道:“雷师伯不告而别了么?”齐良点点头说道:“那虞少侠担心妻子的安危,半夜独自离去,雷老英雄追他去了!”齐元急道:“爹爹,那神剑峰我去过,凶险的紧,雷师伯定不是对手,我们赶紧追上去吧!”
齐良点点头说道:“本想会合二甄一起去的,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去,将此事禀明你母亲,我们立即起程。”齐元闻言转身出去,片刻齐夫人和令贤小姐进来,齐良将纸条递给夫人,李文珩接过来看了看,和齐良低语了几句,遂对齐元说道:“吩咐伙计准备些吃的,我们吃完立即起程!”齐元答应一声出去,不一时伙计准备好早饭,众人匆匆用罢。
齐良将伙计唤到身边说道:“假如那两个客官回转,就告诉他们,我们已经进山去了!”说着伸手一摸兜囊,掏出一小块银子来,赏给了伙计,那伙计自是千恩万谢。
齐良领着众人出离北龙潭镇,进入茫茫大山,行了十余里路,忽的孤峰突起,峥嵘雄秀,悬崖绝壁,远望犹如一把倒悬着的利剑,直入云霄,四周群山环抱,如众星捧月,草木繁茂,恍如世外桃源。再往山峰走近数里,马匹已然不能前行,众人俱从马上跃身跳下,将马匹寻了几颗大树拴住,做了标记,便往山峰上攀登而上,山坡上桃红柳绿,山花烂熳,果实飘香,风姿绰约,隐隐还能望见山峰上寥寥几座错落有致的草房。
又往上行了五六里的山路,一座险峻的山口出现在面前,探身往山下望去,俱是数抱粗细的树木,笔直而立,雄浑伟岸。齐元旧地重游,心下无比感慨,暗道:“若不是这一片树林,我早已去鬼门关报道去了!”令贤小姐望着蜿蜒而上的山路,心道:“此一去不知是凶是吉,就算拼着一死,登上了峰顶,被老魔留下,能与庭哥见上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只是父母年事已高,为了我和庭哥冒险上山,假若有所差池,我岂不是要后悔终身。”忽听齐良低声说道:“大家快噤声!”说罢用手拢在耳边,侧听了一阵,对众人说道:“上面有人在打斗,该是雷老英雄吧,我们快赶上去瞧瞧!”
说罢飘身已然在十余丈之外,众人发足狂奔了一阵,远远看见山道旁宽阔之处,一对满头银发的老夫妇,联手与两个瘦高的老者正在争斗,那对老夫妇,男的五短身材,身穿米色绸子长衫,形如南极子,微有点贲勒头,寿毫颇长,颔下一部银线,手中挥动一条龙头怀杖。老婆婆身形微胖,皱纹堆垒,身着黄衫,手擎一根红漆凤头拐杖,二人将铁拐舞得呼呼挟风,一片杖山拐影。
与这对老夫妇相斗的两个瘦高老者也不示弱,二人体貌相当,俱已年过七旬,一位生得大身材,双肩抱拢,身穿蓝衫,河南绸裤子汗褟儿,挽着袖面,双手抖着一条七尺余长的描金幡,裸露在外的胳膊,一粗一细,粗的如同小树,细的形若秸杆。四方脸,面似银盆,皱纹堆垒,白剪子股小辫儿一拃多长,系着红头绳的辫穗儿,两道蚕眉插入鬓角,鼻如玉柱,唇似丹霞,四方海口,大耳垂轮,连鬓络腮一部银髯。
另一个老者手使也是一条长幡,身上穿灰绵绸的大褂,一双虎目,皂白分明,四方口,一部银髯飘洒胸前,腾挪闪躲之际,稍显着有些踮脚儿,却不明显。这二人长幡抖动如同两条金龙,在空中上下盘旋,招数多为守势,左扑右档,配合十分绝妙,不管老翁和老太婆如何发动攻势,俱被长幡逼在一丈开外不能近身。
周围观战的人,也分为东西两派,东侧十来个人,男女老幼都有,为首一个五十几岁的老者,正是光明侠阮循,身后是二位夫人林明淑、林芳淑,少侠铁锏赛玄德阮靖。
西侧只六七个人,全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每人一身黄麻长衫,手持兵刃。等齐良来至近前,光明侠阮循望见,连忙躬身施礼,说道:“齐老叔父到了,小侄这厢有礼!”齐良连忙拱手还礼,说道:“不敢,阮大侠愧杀于我!”光明侠说道:“您老人家与家父论交,尊夫人又是我本门的师叔,我理该如此!”
齐良问道:“令尊几时来的?”阮循答道:“卯时未到便在山下等候!”齐良又问道:“可曾见过少林铁手箭狮王雷应,雷老英雄上山?”阮循答道:“并未见过,小侄在此并未离开,未见何人上山!”齐良略一沉吟,又问道:“与令尊、令堂动手的两个老者是何来路?”
阮循答道:“二位便是下五门的天残地缺二老,乃是天伦的故交,我祖父也是老剑魔的好友,谁知今日一见面,天残叟阴天佐气势汹汹,责怪我天伦不该打伤他家守山的家奴,我天伦百般解释、处处容让,阴天佐与阴天佑二人却咄咄逼人,娘亲询问缘由,又被二人言语讥讽,老娘便伸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