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日过去了。今日深夜,皇城内,趁着夜色,一辆马车飞快的驰骋着,周围一群侍卫隐于黑暗中,气息悠长,一看皆是高手。
马车在皇城的最高塔的底下停了下来。
一名侍卫来到马车前,恭敬的对着车内的人道:“太子,到了。”
“嗯!”一道声音传来,接着一人拨开车帘,走了下来,正是陈祐。陈祐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对左右说道:“本王上塔求卜,尔等在此等候即可,勿扰了此地清净。”
左右闻言点头,恭敬的侯在了塔旁。
陈祐快步走入塔内,塔内清清静静,此刻有些昏暗无光,走在木头上嘎吱作响。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轻问声:“不知太子前来所谓何事?”
陈祐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道士立于台阶上,面庞微红,似有些羞赧。其双手一合,道:“请小施主带我前去见真人,我有要事求见。”
小道士微微颔首,道:“请随我来。”
陈祐深吸一口气随着螺旋状的楼梯一路向上,有些潮冷的墙壁加上石头的青气似乎让他有些急躁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来到塔顶,一名老者席地闭目而坐,面前的城市烛火流龙、喧闹的皇城尽皆眼底,凉风嗖嗖的袭来,吹的夜空一片寂静。此人名欧阳子,是这座塔中门派的掌门。
陈祐来到欧阳子身后,没有打扰,小道士也安安静静的立于他的身旁。
良久,欧阳子轻叹一口气,背对陈祐说道:“太子,我已知道你的来意,主星微弱,天下即将大乱!”
陈祐双眉紧皱,手背于后,望向星空,道:“天下纷争事小,皇道极剑断裂,我怕是大灾将至啊!”
说罢,塔顶又陷入一片沉寂,又不知过了多久,才闻欧阳子说道:“老朽与你母亲私交甚笃,当年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就是为了让我能在关键时候辅你左右,你可知道?”
陈祐沉吟道:“知道,可让本王眼睁睁的看着天下生灵涂炭,本王做不到!”
欧阳子微微睁开眼睛,苍老的面孔下唯有那双睿智的眼睛光亮如斯:“你宅心仁厚,同你母亲一样,当年若不是她她来请我,我是万不会出任国师的,罢了!”欧阳玄收起有些萧索的语气,转而道:“老朽也想在行将就木之年再与天斗上一斗,玄儿,去请你另外那五个师叔来吧!”
小道士闻言,安安静静的鞠了一躬,然后隐于黑暗之中,不多久,一阵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其中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欧阳老头,我来了!”紧接着,一个宽厚的大汉从阴影中走出:“哈哈,太子也在这里,有失远迎啊!”
陈祐遥鞠一躬,道:“泓大师,好久不见!”
慢慢的,五个人相继走出,与大皇子一一致意后,都来到了欧阳子面前。
欧阳子道,“既然你们来了,应该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吧?”
众人皆是点头。
欧阳子站了起身来,取出一块古朴的玉牌,右手将其举到与自己平肩的高度,然后左手结印,复杂的图案在夜色中浮现出光点,而后消失。
欧阳玄松开右手,玉牌就悬浮在了空中,一道道光纹开始在玉牌上流转,接着光芒大炙,然后“嗖”的一下不见了,只剩玉牌还静静的停在那。
不一会,玉牌一震,一个古朴的符号在其上显露出来。
欧阳子见状,道:“开始吧!”,然后盘坐下来。
另外五人点点头,皆是分散坐了下来。
陈祐见这六人的方位形成一个玄妙的图案,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就在这时,欧阳子佝偻的身影忽的不那么苍老起来,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起,苍苍白发向后飘荡,居然开始慢慢变黑,松弛的皮肤结实起来,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变得年轻了。
“阵起!”
“哈哈,洒家早就等不及了!”
六股强大的气势徐徐升起,整个皇城好像震了一震。
陈祐此刻觉得脚下的大地一下子离自己这么遥远,夜空如此琤亮,一股苍老的气息转瞬即逝,接着六道光柱徐徐升起,将整个皇城照的透亮。
天空中的北斗七星中六星像被点燃了一般,光芒大炽,然后在天空中被光链连接在了一起,但此时,北斗主星仍然暗淡无光,光链因迟迟链接不到主星又开始变得有些黯淡了。
陈祐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就在这时,又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从不知名的远方激射而来,带着磅礴的气息,向着天幕上北斗主星注去。
光链一下子冲破了黑暗的阻滞,“轰!”的声音在陈祐脑海中响起。紧接着,北斗七星在浩瀚的星空中彻底链接在了一起,发生圣洁的光芒,散落在整个皇城,所见之人皆以为天有吉兆,纷纷跪地朝拜。
皇城一座宏伟的建筑内,一人的衣襟在夜风中飒飒作响,其抬头望着北斗七星,自言自语道:“徐云尘,你终于出手了!”
在这光芒的沐浴中,陈祐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慢慢沉静下来,灰尘也不再游荡,陈祐睁开双眼,此时,天上的北斗七星已经恢复了原样,六个人都已又坐到了地上。
陈祐走上前去,欧阳子此刻老态更加明显,轻声说道:“你去吧,天意可测意难违,我们也只能为天下争取十年时间,时间一过,天下就将大乱!”
大皇子俯身下去道:“多谢大师!”
“这三大学院的比武已经很久没有召开了,乱世至,将星出,这比武大会你重新召开吧,选拔人才,为以后做准备!”
“好,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能够参与比试的人就限定在今年入学的学生之中。”
“我知道了!”
欧阳子点点头,“走吧,别再这看我们这些老头子了。”其声音已是沙哑不已。
“是!”大皇子强忍着眼角的湿润再次弯腰拜下,然后转身离去。
“玄儿,你过来!”欧阳子对小道士说道。
小道士听话的走到近前,眼中有些不舍。
“你也去吧,你早已得到为师毕生所学,去寻找你师叔安排的人吧!”
“师傅!”欧阳玄声音有些颤抖的喊道。
“去吧,无需留恋,此塔即将崩塌,你要留在这陪我们一把老骨头吗?”
“是!”欧阳玄长跪于地良久,方才忍痛离去。
“轰!”高塔倾塌,只剩下一片瓦砾。只是在此塔倒下去之后,很快,原地再度兴建起一座高楼,楼体并高塔还要高出许多,楼下是一座酒楼,而往上,则是漆黑无光,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上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清晨,李昱如同往常一样爬起床来,来到老徐的屋前,叫道:“老徐。”
连叫了几声,屋内一如既往的无人应答,李昱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你瞎吼个锤子啊,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徐!?”李昱一惊,然后露出狂喜的表情。来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
“老徐?!”李昱有些惊疑的看向老徐,此时老徐满头乌黑的长发已经全部变得雪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深深的陷入了眼眶之中,眼神也再那么神采奕奕,迫人心魂,其身体如同风中摇曳烛火一般,忽明忽灭,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老徐,你怎么了?”李昱眼睛瞬间红了。
“什么怎么了,不就是睡了一个懒觉吗?走,吃早餐去吧?你小子今天有没有做烧鸡?”
“还没有。”
“那你还不快去!”老徐举起手,作势要打,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终究没有打下来。
“师傅。”李昱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傻孩子,哭什么。”老徐摸了摸李昱的头,道:“快去跟为师煮个鸡汤吧,好久没喝了。”
“嗯。”李昱点点头,转身朝厨房走去,途中回过头,见老徐颤巍巍走到了院子中,坐在了躺椅上。
李昱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来到厨房中,杀好鸡、烧好水,李昱拿了很多珍贵的药材丢入其中,细细熬制起来。
不多久,李昱便熬好了鸡汤,端着热腾腾的鸡汤的快步来到了院子中。
此时,老徐正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神色安详,像睡着了一般。
李昱一惊,口中颤声喊道:“老徐、老徐?”
老徐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李昱,露出一丝笑容,道:“汤熬好了啊?”
“嗯。”李昱将汤放在了桌子上,跟老徐盛了一碗,递给老徐,道:“你快尝尝!”
老徐接过鸡汤,喝了几口,脸上似乎也恢复了一丝血气,露出一丝满足的神色,放下了手中的碗,道:“其实你的鸡汤做的还是挺好喝的。”
“那你快多喝点!”李昱见老徐精神有些好转,迫切的说道。
老徐摇摇头,道:“不了,老了,就不浪费了。”
“老徐!”李昱一急。
老徐摆摆手,阻止了李昱,接着道:“这次下山,可知这天下将如何?”
李昱不知老徐用意,道:“天下大乱将至。”
“那为何要乱了?”
“皇都势微,地方势起,各怀鬼胎,鱼肉百姓。我们所过之处,虽有富饶之地,但大多饥荒、水灾,人民流离失所,浮尸遍野,此既有天灾、又有**,但天灾易复,**难补,国终究是不稳固了。”
“嗯,看来我书房中的书籍你还是有看的。”老徐欣慰的点点头,问道:“那你说治国之道当若何?”
“兴水利,种粮田,百姓衣食无忧!”
老徐摇摇头。
“除奸佞,重贤臣,肃朝纲正气!”
老徐又是摇摇头。
李昱低下头,忽然想到了下山途中难民的流离失所,想到了孩童的啼哭声,想到了黑城中与自己一同饿着肚子乞讨的男人,想到那个破棚中渡过的燥热不安的夜晚,想到一心想要复族的卫善等人生死的瞬间,想到了梦境中男人对自己说的话:“只想安安稳稳的回到家中,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抱抱自己的孩子。”
李昱脱口道,“让每人都能有所愿,而达所愿。”
老徐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问道:“很好,那你说说,为何霸道,何为王道?”
李昱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老徐轻轻一叹:“你已答得很非常不错!是我操之过急了,只是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说着其忽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拿开手,隐约可以看见一抹殷红。
“老徐”
“你看!”老徐手轻轻一挥,只见一阵厉风刮过,地上的草全都匍匐下去,仿佛被折断了一般;接着瀑布之水暴涨,涌入园圃中,将花朵全部淹没。
老徐看向李昱道:“此即为霸道,霸道乃摧之、毁之、屈之。”
接着其手再度一挥,轻风刮过,将断草拂起,大水退去,只余小水灌溉,草木盎然生长起来。
“此即为王道,王道乃是兴之、旺之、臣之。故以霸道及之,虽得之,必失之;以王道及之,以仁守之,天下兴之。”
李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也无需刻意去领悟,这些对你来说,还有些遥远,只是,为师不能陪你到那一天了!”
听得老徐的话,李昱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记住了吗?”
“记住了!”李昱哽咽的答道。
老徐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望向悠悠天际,而后闭上眼睛,呼吸也有些悠长起来。
李昱以为老徐要休息了,坐了一会,轻声对老徐问道:“老徐,我去练功了?”
老徐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缥缈:“把棋拿来吧,我们再下一局。”
“好!”李昱起身离去,不一会便拿着棋盘走了过来,摆好棋子。
“你先下吧。”老徐道。
以往下棋,老徐通常都是迅速杀得李昱片甲不留,虽然慢慢李昱棋艺增长许多,但也只是延长了些败北的时间。但今天这局棋,不知道老徐是体力不支还是有意让着李昱,险象环生,好几次都是堪堪避过了李昱的围剿。
此时,李昱又是一手落定,老徐整个局面瞬间陷入了李昱的包围,已是死局!
李昱有些不忍的问道:“老徐,今天是不是让着我了?”
老徐有些宠溺的看向李昱呵呵一笑,忽然郑重的说道:“一,今天为师就教你最后一课。你可听得仔细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有阴阳,背阳而生阴,负阴而抱阳;万物有死生,死生转化,生生不息。棋盘为道,万物在你心中,天下为道,死生亦在你心中,因此,你要记住,一着死!”
老徐说着,气势忽然凌冽起来,神色不再疲惫,手上的棋子猛的按在棋盘上,眼中精光一闪,谷中的草木忽的枯萎下去,瀑布也似乎停止了流淌,整个山谷像静止了一般,死气沉沉,李昱也像被抽干了力气,昏昏欲睡,整个棋面老徐彻底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接着,老徐又将方才按下的棋子拿起,呵道:“一招生!”这粒棋子猛的又被老徐按在棋盘上的另一处。落字的一瞬间,李昱猛的一震,只感觉无穷生气充溢全身,其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老徐坐在自己对面,气凌霄汉,徜徉恣肆,谷枯萎的草木忽的全部拔出鲜嫩的枝苗,阳光撕破迷雾,肆意的照在整个山谷之上,瀑布呼啸着宣泄而下,整个山川又猛的动了起来。棋面的死局被老徐打开,而李昱却陷入了绝地。
老徐看着李昱道:“记住了吗?”
李昱郑重的点头道:“记住了!”
“好好好!”老徐笑道,接着,他的手从空中滑落,打在棋盘上,棋子散落了一地,身上的澎湃之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气息愈发微弱了,几乎已难以感觉到。
“李昱,你可愿拜入我的门下?”老徐忽然开口问道。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入得我派,便要赐你一字,大道者五十,天衍之数四十九,遁去其一,是为定数,也是变数,为师便赐你个‘一’字吧。”
“多谢师父!从今往后我便叫李昱一。”李昱一重重的磕下。
“好。”徐云尘说话愈发吃力的了:“一,接下来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只可惜,为师伴不了你了,你就此下山去吧!”
“师傅!”李昱一跪倒在老徐身前,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老徐摸摸李昱一的头,道:“傻孩子,别哭,人终有一死,我也累了,终于可以去找我那些故人了!”说着,他的手垂落下来,只剩下风吹动着他的衣襟。
此时,一道凤鸣响彻天际,七彩虹光如同一层薄雨,缓缓飘落,接着八珍鸡的身影消失在天际,谷里的迷雾彻底消散开了。
听得老徐的话,李昱一忽的就止住了泪水,猛的跪倒在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良久,李昱一才默默的起身,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来到茅草屋前,拿起龙将,不一会便挖了一个坑出来,将老徐葬了进去,然后用龙将斩了一块石碑立在了土地上,刻着:“师,徐云尘之墓”。
做完这一切,李昱一又一声不吭的来到座位前,看着已经冰凉的鸡汤,猛的端了起来,咕噜咕噜的灌入肚中。
喝着,喝着,李昱一忽然哇的一声嚎啕哭了起来,原来自己熬的鸡汤还是如此难喝,就像那天最后一杯七霞酒一般,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自己瓜娃子了。
身处方壶山上的李昱一知道,此刻自己的一片天塌了,而他不知道的是天下大幕正缓缓拉开。
又在山上呆了一日,李昱一将行李都收拾好后,来到老徐的屋中,将其里里外外打扫的一遍,并将床铺整理好,泡了一壶茶放在老徐的桌上,然后推出门去,轻轻的将门阖上。
来到庭院中,对着老徐的碑又磕了三个响头,李昱一道:“老徐啊,等等太阳出了天气烈,记得把茶喝了。”
说完,背着行李下山了。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