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带着二十亲卫的池疏影匆匆上路,因而她并没有收到京城发来的急报,不知这前后短短的二十多天里,关东的局势,掀起了怎样惊涛骇浪般的遽变。
是的,遽变。
甚至不少人还云里雾里,完全跟不上这群大佬们出牌的速度,晕天晕地的觉得好像活在梦里一样。
事情,得从云枫率兵出征平乱,抵达平南西路后说起。
平南西路的叛乱并不严重,但云枫平叛并不顺利。他集合了平南西路所有驻军,又拿着池清手书取得了连涛全力支持,之后人员调动,将除原西北军外的朝廷军队尽可能换上自己亲信,磨合着打了一个月的仗,向朝廷要足了粮饷补给,然后,大旗一竖——
我乃北大营江氏将门遗子!楚葳弑兄篡位残害良臣,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我江枫匡扶社稷,替天行道,请楚葳,还政先帝太子,为我镇北侯府烈士英魂沉冤昭雪!
至于这个“请”法儿么……
兵谏。
满朝文武各个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谁都料想不到云枫来这一手——
是的,满朝。
楚葳一系想不到云枫竟是江氏余孽,而楚琛一系……
这小子想干嘛?楚琛还在京城小命还在他皇叔手里攥着呢你打着他的名头造反……你你你,你这不是坑人么你这!
云枫还真是坑了。不光他这一边,他的檄文一出来,竟赢得不少反军响应。平南东路、平南西路、菀南路,起码三分之一的义军头子就像商量好似的,一夜之间跟着云枫换了造反大旗。然后剩下的一半,见大家都换了,不明所以,也跟着陆陆续续地换了……
好么,倒还真有了几分“号令一出,天下云集响应”的架势。
太邪乎了!
当年元武女帝起义步步谋划已是神来之笔,那也没见这样大的号召力!
云枫自封大将军,天高皇帝远的暂且管不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在京城里的越王楚琛。
楚琛:“……”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楚琛再反应不过来就白生了一颗脑袋,他这是被江枫给阴了!
楚琛反应很快,从云枫造反的消息传到他手里,他只用了一刻钟就明白了各种关节。然而比他更快的是早看这个侄子不顺眼却总没有名头弄死他的皇帝楚葳——
一纸诏书,楚琛被关进了大狱,最高规格关照的那种。如果不是冯温为首的一众老臣拼命拦着楚葳劝谏说您这时候更不能处死楚琛落人口实……楚葳更想直接赐死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子。
不能杀?那就审!照死里审!审死了算朕的!必须让这小子承认他想弑君篡位!
冯老丞相等人暗暗擦了把汗,他们尽力了……谁能想到,江枫那小子居然这时候阴他们呢?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小子突然整这一手是想干嘛……
丫的坏菜!想到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风里雨里没怕过的冯老丞相顿时惊悚,一把年纪汗流浃背,他他他……江枫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好在,似乎江枫并没有同归于尽的打算。认认真真的造反,慷慨激昂地为先帝太子越王爷抱不平,把义军滚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大,没有把他们这些“同党”供出去的意思。
哦,冯温等人看明白了,和着,这小子是想看楚葳楚琛叔侄俩自相残杀,他趁机发展壮大,最好等楚葳弄死了楚琛,然后……坐收渔利啊。
够阴,够狠!
看明白的不止冯温一个,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这一点,竟有人开始试着联络云枫,隐隐有投诚之意。甚至连菀南路平叛的杜景泰,也收束了军队,打一天休三天,颇有作壁上观待价而沽的架势。
平南东西两路再加一个菀南路,可以算是大宁江南军事上最要紧的半壁江山了。当年元武女帝林妍就是从平南东西两路发家,而康文帝最早也是将菀南视作自己的自留地经营。云枫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三处集结流民义军……
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觉得入秋以来那一场接着一场的起义是巧合,更不会有人觉得一夜之间过半义军投靠云枫是个巧合——
哪怕他打的旗号冠冕堂皇,哪怕这两年因着赐婚一事与苏笉一案楚葳的名声跌进谷底,但大宁,还没有达到前朝末年那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的地步!
江枫筹划了多久,手里有多少底牌,这下子,连楚琛也看不透了……
……
连着赶了十多天路,刚刚赶到平南西路在一家村驿里歇脚的池疏影,就遇上了一队要去向“江大将军”投诚的义军——或者说,流民。
这里地处偏僻,村驿简陋,不过是个供路人歇脚借宿的地方。破旧的茅胚房窗户烂了一半,四张四方矮桌七八条长凳,就占据了屋子最大的空间。
这一伙流民约有四五十号人,看着各个都是膘肥体健的,一群人进来吆五喝六,吵得男装打扮的池疏影都忍不住转头看他们一眼。
“看什么看!”几个壮汉朝冲着池疏影走过来,吆喝道,“还不快给军爷们让座!”
嗯?
不用池疏影做什么,旁边两张桌子的十名寻常装扮的青云暗卫豁然而起,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惊得这群乌合之众一吓,交头接耳几句,不敢再招惹这半边了。
池疏影朝一名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领命去和那些人说话,不多时回来,低声禀道,“禀小姐,他们是要投奔云枫。”暗卫飞快把云枫拥立楚琛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云枫广发征召令,凡逆反来投奔者,十人赐什长,百人赏校尉,千人封将军,万人许王爵,日后封妻荫子,同享富贵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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