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宇听闻张打油的话之后,心中不再顾忌,出招反而更加狠辣。六儿见这一劈之下,竟隐隐泛起寒风,心下大骇。若说人们手持刀剑,余劲中带有寒风,那是锋利的刀剑所致,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雷震宇此时握着的只是一根木棍,竟也有此威力,怎能不骇然变色?
六儿兀自心惊,若是中了他这一棍,骨头定然碎裂。左脚向后划弧,身子微侧,本能闪避。但他此时内力涣散,身子无力,又哪里躲过这威猛的一击?未及侧身,已觉耳根发凉,长棍已然向肩头击落。六儿情急之下,猛一咬牙,手中木棍向上翘起,直击雷震宇胸膛。
六儿这一招刺击部位诡异至极。雷震宇此时奋力前劈,身子前倾。不像是六儿击刺雷震宇,倒像是六儿将木棍立在当地,雷震宇自己撞上来一般。六儿这招虽是后雷震宇而发,但却先雷震宇而到,端的巧妙绝伦。
余人看在眼里,不免一阵赞叹,就连功夫练的不到家得王鸽都不忍直呼一声:“妙!”心想:“这个叫叶浪的是什么人物?竟有如此妙法?”六儿满脸污垢,介绍自己时又只说了“叶浪”的名号,王鸽并未认出。
雷震宇听闻众人惊喝,又想起张打油方才嘲笑自己胆小的话,竟不收手,也学起六儿的两败俱伤的法子,心道:“他此时没了力气,就算被他打到也定然不会有事!”念想方定,胸口已然抵到木棍。手中木棍几乎在同一时间击中六儿肩头。
只听“喀”的一声闷响,六儿肩头一沉,软哒哒的垂在半空,已然脱臼。六儿痛入骨髓,眼冒金星,“扑通”一下单膝跪地。头上的汗珠不停的滚落,几乎将脸上的泥土冲洗干净。
雷震宇一声狞笑,夹杂着几分得意,道:“在聚宝庄你震的老子手臂脱落,老子今日还给你!这叫做礼尚往来,两不相欠!”而后手中木棍抵住六儿额头,喝问:“怎么样?服输了没有?”
六儿此时跪倒在地,大口喘息,似乎喘口气都要用尽所有力气。这种情形,就像是他正在向雷震宇求饶一般。六儿泛起倔强之心,强忍着钻心的剧痛,站起身来,决然道:“我……不服!”
雷震宇得意忘形,哈哈大笑:“小无赖就是小无赖,输了还不认!”笑声未定,只听张打油也笑道:“既然雷公子认输了,那便不用比了。”雷震宇闻言,由喜转怒,喝道:“你眼瞎了吗?谁赢谁输看不出来?”说着扫视了一圈其余几人,似是在确认。
只见王鸽与小凤目光中尽是赞许之色,显然是认为雷震宇已然胜了。赵灵秋满脸哀怨,还有些愤怒与担心,几乎人们能有的感情她都有,可是唯独没有一丝欣喜。
雷震宇突然心生怨恨,愤怒渐渐替代了方才的得意,怒喝道:“无论我怎么做,你就是瞧不上我是吗?你就是向着这个小淫贼是吗?还说这个小淫贼没对你什么都没做?我看是什么都做了!”
怒吼之中,只听“啪”的一声清响,脸颊已被赵灵秋重重的打了一巴掌。赵灵秋眼中泛着泪花,一字一句道:“你真叫人瞧不起!”而后又看了看六儿,淡淡道:“不错!他什么都做了!你能怎样?”
雷震宇闻言一震,双目布满血丝,就如一头没有情感的野兽,发出阵阵低吼:“为什么?为什么?”赵灵秋眼泪滚落,并不答话。
张打油叹了一口气,说道:“雷公子,两人对战拼命,是胳膊重要还是命重要?”雷震宇并不答话,脑中只回想着赵灵秋的那句“他什么都做了”怨恨生气。张打油接着道:“你们二人此时所用的兵器是木棍,若是两人手中各自拿刀,方才那一战的输赢又怎么说?”雷震宇闻言,身子似收了电击,浑身鸡皮疙瘩大起,似是想到了极恐怖的事情。
张打油又道:“若两位手里拿着宝刀,这位少年最多也就是缺了条手臂。而雷公子的胸膛却早已被穿透,一命呜呼了!谁输谁赢,还用问么?”雷震宇说不出话来,只大口喘息着,似乎比六儿伤的还要严重。
王鸽有意讨好赵灵秋,不愿承认他师哥落败,强辩道:“此时非彼时,既然现下两人拿着的是木棍不是宝刀,那就不能用刀剑之说论输赢!招式因人而异,输赢也当因兵器而异。你说是不是,张秀才?”
张打油怒气横生,双目似鹰隼一般锐利,射向王鸽。他极少发怒,甚至认识他的人从未见过他发怒,似乎他是没有底线的人,能包容所有人的过错。
可是,此时他竟忍不了王鸽的一席话,而且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在说他。
王鸽竟然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张打油怒气生的快,消的也快。怒容霎时不见,冷冷道:“王公子如此说倒也没什么不对。”
英雄与小人最大的不同,其实只是在乎头脑。
王鸽干笑两声,竟不敢跟张打油发怒,只呐呐道:“恭喜雷公子。”
雷震宇听闻张打油一席话之后,冷汗直流,喃喃自语:“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说出那样的话来?”竟不是在想自己的输赢:“我怎么可以对小师妹……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就算他们真的有了什么,又与我何干?”他相貌本就丑陋,此时神伤,一张长脸似是被拉的更长。鼻孔上翻,薄薄的眼皮配上肿大的眼睑,因惆怅气愤兀自跳动,像是两条蠕动的蛆虫。
王鸽看到的他的丑态,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竟挺起胸膛,心道:“就你这副模样,还想霸占灵秋妹妹?若是让你得逞,那岂不是真的就是癞蛤蟆吃到天鹅肉了?”
雷震宇看不到别人的表情,自顾自的念叨:“叶公子的武艺本来就强我不少,我怎么就不敢承认?现在他又深受重伤,我尚且赢不了他,又怎么厚颜无耻的说自己胜了?我自己不及别人,却容不得别人比我好,还有什么脸面责问小师妹?”他越想越是自责,最后呼啸一声,竟发足狂奔。
须臾,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