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秋整夜没有睡好,心里总感到一阵惊悸,额头冒冷汗,肚子绷得紧紧的。
一大早,乔丽仔细给她检测一番,笑道:“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就是头部已经入盆了,孩子的胎位还会再变的。除此以外,有假性宫缩的现象。你要放松心情,不要太紧张了。”
路秋苦笑道:“是吗,那我得注意一点了。”她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喃喃自语:“宝宝,还有两个月,你就能跟妈妈见面了。圆圆肚皮上,突起一个小包,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话。
目光望向院子外面,昨夜里竟然梦到莫淑芳老太太用慈祥的目光,默默地看着她,轻声地说:“小秋,奶奶要走了。你要照顾好我的小孙女。”
路秋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陆狗子上回来说奶奶身体无恙,现在仔细想想,当时的陆狗子语气有些勉强,目光躲闪。陈玉等人也说***身体很硬朗,可那些人的话怎能相信。
为什么她的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呢。
正在此时,莫而立从外面大力地敲打着铁门,低沉的声音响彻在院子里:“小秋,快开门!”
乔丽急急忙去开门,而路秋的心却猛地被攥紧了。
莫而立大步走来,脸上颓丧无神,紧紧地盯着路秋:“小秋,老太婆没了!”
路秋听了,脑子轰地一下炸开,脸刷地白了。
死死地望着莫而立,一字一字道:“舅爷,你说什么!”
莫而立痛苦地垂下头:“我说,你奶没了!”
路秋顿感天旋地转,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也立不稳。
安容梅走过来扶住她,劝道:“小秋,你别这样子,老人家生老病死很平常的。要节哀。”
路秋咬着牙,从嘴里迸出几句话:“我奶奶身体一向好好的,怎么会没了?不,我要回去看她最后一眼。”
莫而立略感到欣慰,扫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哑声道:“不,我去就行了。你好好在山里养胎,不然,老太婆走了也不能安心。”
路秋摇头,倔强道:“不,我要去送奶奶最后一程。对了,舅爷,是谁告诉你我奶奶没了的?”说完,眼睛里早噙满了泪水。
莫而立指着身后的一位皮肤黑黝的汉子道:“是这位兄弟,他说路向生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报丧的。”
若是路向生的话,肯定不会错的。
路秋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击碎了,眼睛里滚落大滴的眼珠,想到昨夜梦到的一切,竟然犹如真的一样。
原来,真的是奶奶给她托梦。
肚子里的孩子轻轻地动了一下,似乎在安慰她,给她力量撑下去。
重生到这个时代,除了贪得无厌的木家,便是索取无度的路家,个个都是豺狼野兽,没有一个人是想心为她好。只有莫淑芳老太太,她有宽大的胸襟,那样的明事理,永远的慈爱,一次又一次温暖着她受伤的心灵。
可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甚至还没有等她生下孩子,还没来得及孝敬她,就走了。
不,这里肯定有阴谋。到底是谁,难道是陈玉他们为了逼她下山,才把莫淑芳给逼害了?
路秋心里不断地想着,纠结着莫淑芳的离奇之死。
看着她拧成麻团一样的秀眉,乔丽心有不忍道:“小秋,停,你不要再想了。人死不能复生,都会过去的。”她紧紧握住路秋的手,天哪,她的手怎么那么冷。
莫而立叮嘱路秋一句:“舅爷去送送老太婆,你在家里等着我回来。”
等他草草收拾出来,就看到路秋穿着厚厚的黑棉衣,呆呆地等在门口,身后跟着一狼一狗。她的脸那么的白,目光那样的绝望。
显然,她并不听莫而立的话。
冷风中,路秋如疏落树枝上的一片叶子,摇摆不定。她眼睛红红的,连鼻子也是红红的。
莫而立顿了顿,心有不忍。
路秋率先走出去,声音清冷如寒冬里的腊梅:“舅爷,我要去看看奶奶。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正当莫而立拿不定主意时,乔丽从另一边的房子走过来,身上同样披着厚厚的棉衣,冷声道:“既然她执意要回去,我们就应了吧。我也跟着去,路上能有个照应。”
哪怕在山里隐居了十年的她,今日为了路秋,也决意放弃一贯的坚持。
半天,莫而立才沉声道:“莫某谢谢了。”
等了一会儿,连着安容梅也收拾妥当跟着来了。马智被委派在山里守着。
路秋回过头,就看到身后的几个人,坚磬如大石一般,守候在她的身边。
莫而立快步过来,与她并肩而走:“小秋,若是你走不动了,告诉舅爷,哪怕是背着,舅爷也要背着你下山。”
路秋泪眼模糊,用力地点点头。
半途中,并不见有野兽出没,冷冽的寒风,无情地刮着,似乎在奏着离别的歌曲。
一众人走走停停,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来到山脚下。
看到路秋脸色变得难看,汗水直流,莫而立让乔丽等人照顾她,自己跑去附近村庄打了个电话,大概一个钟头,陆狗子开着面包车来了。
陆狗子一脸痛苦地看着路秋:“路秋,你怎么下山了。”
路秋冷笑:“狗子,我奶奶是不是去世了,你还要瞒我多久?”
陆狗子愧疚地垂下头。
“上回,我就听老太太说胃痛,我要带她去看病,她死活不肯去,怕你担心。她让我千万别告诉你。”他一味自责道。
胃痛?
路秋抬起头,眼睛里涌出泪水:“区区胃痛,怎么会死人的?”
陆狗子只好将吕梁兵的诊断说了一遍,路秋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老太太是高血低引起的心肌梗塞。想到老太太七十多岁了,有高血压也算正常。
想到陈玉将老太太送去医院急救,路秋心里的疑团散了一些。
陆狗子反倒是听出来了,原来是路向生给路秋通风报信的,当初大伙不是说好了,不要惊扰路秋的吗,让她挺着个大肚子,从云山里走下来,多难为她。
他对路向生滋生一丝的怨恨。
不过,事到如今,路秋也下山了,只好先带她回路家送老太太一程。
陆狗子带着路秋一行人赶往路长村。
等到路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钟。
路秋挺着大肚子出现在路家,引来村民的一阵沸腾。
路向生纳闷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小秋,你怎么来了?”
陆狗子深深看一眼他:“路向生,不是你给小秋通风报信的吗?”
感受到他的语气里的敌意,路向生忙分辩道:“不是我,我从一大早就在忙老婶子的后事,哪来的时间去找给小秋报信。”想到有人打他的名号,他目光不善地望向莫而立道:“婶子他舅哥,到底是谁说的。”
这时,路春扶着陈玉从大厅里走出来道:“村长叔,是我说的。当时说快了嘴,不是想着你德高望重,有威信,不然小秋还不信。”
原来是路家的人设下的圈套。
路向生一脸的难堪。
陆狗子冷笑:“当初又是你们死皮赖脸说不要刺激到路秋,才求到刘明那里要来救命的钱。转过身,你们就是那个鬼。”
路春被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不由地,她望向路秋:“小秋,你可回来了。”
她放开陈玉,走过来想拉路秋的手,不想,路秋不动声色地闪到一旁。
“我去看看奶奶。”路秋一脸的冷漠,径直走进大厅。
大厅里停放着一具红色的棺材,棺材旁边跪着贾志仁,看到路秋走进来,本想站起来,被路秋喝住了:“你跪着就好了。”
路秋斩钉截铁地说道,沉痛地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棺材。
贾志仁一脸的不甘,只好又跪回原地,目光却是如形如随地跟着路秋。注意到路秋身后的一狼一狗守在门口,贾志仁阴森森地瞪了一眼月狼。
路秋走向棺材前,先是接过蒋金花递过来的香拜了拜,插到香炉里,才走向老太太,目光变得温顺柔软。
“奶奶,我回来看你了。”她望向老太太,突然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