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三章2.蒲公英

2.蒲公英

花语：留不住的爱

他的左手，仿佛是那桂树高高的枝干，她伸长了手，踮起脚尖，依旧够不着。

10：40的单程船票。没有行李，孤身一人。客船驶过蔚蓝的海面，腾起雪白的泡沫。越往前开，越是清静。城市的喧嚣，已然被悄悄甩在了身后。离m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岛屿。那是秦牧岩将要到达的地方。清南。客船的鸣笛声幽幽响起。船靠了岸。跳下船。走出码头。太阳有点烈。手掌抵着额头，稍稍隔挡一些刺目的光线。左右张望。往来的行人寥寥无几。住在岛上的人不多。有些偏僻。风景却很好。

疗养院与码头还有一段距离。徒步走过去，需要十几二十分钟。岛上没有什么先进的交通工具。除去自行车，就只剩下两只能走路的脚丫子。走进一片桂树林，就到了疗养院的领地。夏天。桂花都开了。花香四溢。花儿随风飘落，点点清香，落在秦牧岩的肩上。b区401。房间的光线极好，向阳。空气对流，通风。看护晓妍刚刚为唐振凯擦拭完身子，捧着脸盆，正要去倒水。见到秦牧岩来了，忙放下手中的脸盆，给秦牧岩搬来张椅子。

“他还是老样子吗？”

“嗯。”

秦牧岩挨着唐振凯的病床边坐下。晓妍恭敬地站在他的身侧。

“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醒？”

“没有。”

“你先出去吧。我陪陪他。”

“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秦牧岩起身将床头调到适当的高度，让唐振凯微微坐起身。拿过桌上的杯子，将棉签蘸湿，滋润唐振凯的唇。唐振凯睁着黝黑的眼睛，瞪着秦牧岩。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衣衣和小月芽儿。可是对不起，我不能带她们来见你。更不能让她们知道，你还没死。”

唐振凯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大家都认为唐振凯已经死了。”

“……”

“现在的唐振凯，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威风凛凛的唐振凯了。你的出现，只会让局势更为混乱。所以，现在我还不能把真相公诸于众，告诉他们你还活着。”

“……”

“你对我有恩，我不能让你遭遇危险。耿丁对振凯实业，志在必得。如果让他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只怕会对你不利。你还是无声无息地待在这里安全些。”

当日，得到空难的消息，振凯的高层管理人员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一是为了商讨如何应对第二天的媒体和广大股民；二就是为了搜寻唐振凯，看看有没有存活的侥幸。听闻唐振凯搭乘的飞机失事，耿丁当下动用了所有私人关系，通过一些隐蔽的渠道搜索唐振凯。“我要看到他的尸体才能安心。总之，你们费心去找，自然少不了给你们好处。记住，活要见尸，死也要见尸。”天赐良机。这绝对是除掉唐振凯的好时机。唐振凯一走，振凯实业就是耿丁的天下了。耿丁的算盘打得叮当作响，全然没有留意秦牧岩已站在书房门口偷听许久。

秦牧岩若无其事地敲了敲门。镇定自若地走进去。“找我来有事？”

“突然来了兴致，想找你喝一杯。”耿丁走到酒柜旁，取了两个高脚杯。将一旁开好的陈年红酒倒入杯中，一杯递给秦牧岩。

“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不值得庆祝吗？以后振凯就是我们父子俩的天下了。”

“现在就庆祝，未免有些早了吧？”

“哼。”耿丁阴阴笑了笑，“这次连老天爷都帮我，振凯注定是我的了。”

那晚，耿丁明显喝高了。烟酒，赌博，女人，他一向很懂得克制。那是自秦牧岩十五岁以来，唯一一次见到耿丁那么放纵自己，让自己醉倒。十五岁那年，耿丁从母亲的葬礼把他接回耿家，成了他的养父。他不知道，这个精于算计的男人，究竟为何肯收留他。他只知道，他跟母亲有过私情，但凭着秦牧岩对他的了解，那绝对构不成耿丁抚养他的理由。耿丁城府深沉，秦牧岩至今善不能摸清一二。

也许冥冥中真有天意。若不是耿丁那晚醉得不省人事，秦牧岩不会得到唐振凯的下落。那通电话，本是打给耿丁的。是耿丁找来的人，询问耿丁怎么解决掉唐振凯。秦牧岩用钱堵住了那些人的嘴，保住了唐振凯的性命。秦牧岩看着不能作出丝毫反应的唐振凯，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这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唐振凯吗？生命原是这般的脆弱。饶是铁血的唐振凯，也敌不过命运的翻云覆雨手。医生说了许多专业术语，秦牧岩只记得住一个。昏迷。他不会动，不会说话。但至少，他比植物人好一些。他能睁开眼睛，能听懂别人说话。激动的时候，他的瞳孔会绽放不一样的光芒。轻轻帮唐振凯掖好被子。静静地退出去。合上房门。看见晓妍正坐在门边上的长凳上打毛线。

“在织什么？”秦牧岩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晓妍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绯红。“围巾。”晓妍刚从护校毕业不久，还是个清纯的邻家女孩儿。初见他的那一刻，她有些娇羞。她的生活，少有男子的进驻。秦牧岩步履翩翩地走进了她的二十岁，在她宁静的心湖掀起浅浅的涟漪。她的情窦初开，在桂花盛开的季节。喜欢他。藏在她心底的小秘密。甜甜的。像洒了蜂蜜的桂花糕。

“这个颜色太深了，女孩子围亮一点的颜色好看。”

“不是给我织的。”

秦牧岩见她头低低的，有些害羞，了然地点了点头。是送给男朋友的吧？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应该是有男朋友的。“很好看。你男朋友会喜欢的。”

“不。不是给……”她急欲否认，小脸涨得通红。秦牧岩朝她笑了笑，“害羞的姑娘。”晓妍伸手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有些懊恼。在他面前，她总是变得很笨拙。他该笑话她吧？夏日的蝉鸣轻轻吟唱少女的情怀。秦牧岩浑然未觉。他抬腕瞄了眼时间。站起身。“我该走了。好好照顾他。有什么状况立刻给我电话。我会再来看他的。”

“好。我知道了。”

他来的次数并不多，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他没让她知道唐振凯的真实身份，他只让她称呼唐振凯为先生。知道太多，对她并没有好处。他叮嘱她，好好照顾先生，别的，不需要过问太多。他之于她，就是个谜，却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然而她很清楚，他只能是她的一个美丽的梦。他的左手，仿佛是那桂树高高的枝干，她伸长了手，踮起脚尖，依旧够不着。她听不到他的心跳，因为，她无法接近他左边的心房。

秦牧岩穿过桂树林，离开疗养院。离下一班船开动还有一段时间。秦牧岩无所事事地在小岛上晃悠了一圈。秦牧岩在小摊上买了一串乳白色的贝壳串成的手链。不知为何，看到它时，就想起身着白色雪纺长裙的布衣衣。她戴起来一定很好看。他想。

客船呜呜驶离清南。秦牧岩将船票撕碎，撒向大海。仰起头。海风拂面，划过皮肤，凉丝丝的。他的发丝被风吹乱，几缕散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但遮挡不了他的视线。他向远方眺望。对岸，就是m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