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挺身救困灭虫虱 2
作者:俞杭      更新:2019-09-24 02:43      字数:2921

程在天一头雾水,只好凑近听他说话。湛观压低话音,对程在天说道:“小施主,你使的这种轻功,只能暂缓疼痛,并非长久之计。”程在天惊诧得很:“大师……大师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湛观笑而不答,又道:“你要是不按贫僧说的服药,三日之内必然复发,那时全身犹如斧砍刀割,纵然要不了你的命,也能夺去你一大半功力。你如今快到药王院去,说自己脾胃不佳,要借‘蜜煎甘草’四两、‘神曲散’三两。这两样都是健脾胃的药,寻常得不得了,没人会多加追问。你拿走这两种药后再来找贫僧,贫僧再让弟子熬成药汤,你喝完便好了。”

程在天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心里嘀咕道:“湛观大师是禅修方丈口中的第一智者,与禅通之流全然不同,绝无诓骗我的道理。再说了,他骗我能有什么好处?”便对他信而不疑,照他所说到药王院取了“蜜煎甘草”和“神曲散”回来。

湛观双手接过药材,击掌为号,立时有个年轻弟子从证道院走出来,拿了药材进院内。湛观道:“熬汤少说也要花费两三个时辰,有劳小施主久等!”程在天道:“不敢。晚辈暂且告退,到时再来拜谢大师熬制汤药的恩德。”湛观道:“小施主请便。”

程在天用过斋饭,回了客房,本想睡一觉解解乏,但他心猿意马,始终想着汤药的事情,睡不了多久便醒。

到了申时,湛观终于派了那个弟子来敲门。程在天跟着那弟子进了证道院,只见又一个弟子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递了给他。程在天道:“多谢小师父。”趁热一饮而尽了。

湛观笑道:“小施主回去休养,第二日便没事人一样了。”程在天道:“大师的大恩大德,晚辈牢牢记住了,他日定当结草衔环,尽力报答。”湛观道:“阿弥陀佛!贫僧此举也是为少林着想,小施主不必客气。”

程在天疑窦未除,终于忍不住说道:“晚辈有一事未明,想向大师请教。”湛观道:“但说无妨。”程在天道:“大师为晚辈熬制汤药,是再正大光明不过的事,为什么大师有所隐秘,怕被他人知晓似的?”

湛观道:“小施主若是不问,贫僧说也懒得说了。但你终究问了,贫僧便只好说给你听。小施主须得知道,贫僧肉眼虽看不见,心眼却明白得很。

“贫僧一年前讲论禅法时,听说敝寺有一些弟子心不在焉、举止轻慢,自此便有些忧虑啦。后来敝寺果然陆续出了不少逆徒,禅通便是十足的模范。

“实不相瞒,你方才喝的汤药除了止痛以外,还对练功有极大的裨益!但反过来一想,要是这个药方让敝寺心术不端之人得知,拿去如法炮制,或是告诉了黑衣人,那便大事不妙!

“因而贫僧只把这个药方告诉你,熬制汤药的也是证道院弟子,他们历来不习武功,又和贫僧朝夕相处,许多年来始终一心向佛,人人都可信赖。”

程在天道:“大师一片苦心,晚辈无以为报。不过如此妙方只让晚辈一人独占,岂不可惜?若说他人不可不防,还算有理;难道对禅修方丈等人也要疑忌么?”湛观苦笑道:“小施主多虑了。贫僧观物识人数十载,哪些人信不过未必知晓,哪些人信得过还是一清二楚的。

“但此药质性奇特,非内力极深者不可服用,否则自耗精元,有害无益。贫僧遍观敝寺,未遇其人,唯有小施主这个外来人物或可一试,当此少林内忧外患之秋,赌注也只好押在小施主一人身上了。”

程在天感慨万千,再三拜谢。

湛观这一味药玄妙通神,程在天服了第一次,出完一身汗便全身通畅,什么伤都好了。此后他每隔三日到证道院服用一次,一次只服下一碗,不消半月,只觉气力充沛,掌力、指法各得其妙,纯阳剑法使出来更是无往而不利。

转眼间寒露已过,夏语冰仍然没有来犯,程在天在少林寺别无他事,索性每日沉浸于习武当中,乐以忘忧。

不意间霜气渐重,寒冬将至,夏语冰还是没有踏进少林寺一脚。众武僧却知道夏语冰来与不来,与少林寺生死攸关,因此不敢大意,时刻戒备。

不久后的一日,程在天看着小沙弥紧随水头执事下山取水,忽然疑虑重重,对禅修方丈道:“晚辈斗胆请问方丈:方丈处处提防,怎的在取水用水上反倒不提防了?要是夏语冰像当年的苗毅兴一样,在水里下毒,如何是好?”

禅修笑道:“少侠放心。第一,夏语冰素来以武林正道自居,跟少林寺的往来,自然也比苗毅兴要多。老衲跟他也见过好几次面,虽说看漏了眼,没看清他的狼子野心,但他的性情如何,还是能知道个大概。此人心比天高、自尊自大,自以为英雄盖世,与人交手时为保必胜,虽不免用上偷袭、群攻等手段,但下毒害人的下三滥招数,他是不屑于用的。

“第二,老衲有感于悟性方丈覆车之鉴,选人用人分外小心。如今这个水头执事志虑忠纯,就算为夏语冰所逼迫,也断断不会屈服,替夏语冰做下欺师灭祖的罪孽。

“第三,即使夏语冰在水里偷偷下了毒,木桶挑回寺里后,药王院也会详加检查,不怕查不出来。”

程在天道:“方丈如此细心,实在是少林之福。”禅修道:“岂敢,岂敢!少林能请来少侠这么一个强援,才真真正正是少林之福。”

两人正互相夸赞,却倏然听见一声惊叫:“夏语冰来啦!夏语冰来啦!”禅修急忙召集了禅悟、禅了,以及下一辈会武功的年轻弟子,跟程在天一同出到寺外。

大家定睛一看,山下有个身着红衣的人,身材高大得很,看着的确跟夏语冰很是相似。他不紧不慢,大摇大摆地向山上走来。

程在天心中纳闷:“他怎的不穿着黑衣,也不戴面具了?”等他走到门前,只见他长着丹凤眼、卧蚕眉,果然是夏语冰不错。

禅修虽然心里对夏语冰无比憎恶,终于还是行了个合十礼,对他道:“夏施主别来无恙!”夏语冰冷笑道:“有恙,有恙!数十日不见,方丈老儿还活着,你说姓夏的能舒服安生么?”

众武僧听了,一发暴怒起来。禅悟是最不能忍的,当即骂道:“你敢诅咒方丈,我定要亲手杀了你!”夏语冰置若罔闻。

禅修道:“夏施主一出口便如此粗鄙,未免毒舌了些,只怕早晚会有报应。”夏语冰道:“夏某不但要骂你这老秃驴!”指着程在天道:“还要骂这个小畜生!”

程在天怒道:“你说谁是小畜生?”寒光陡闪,早已拔剑走到前头,正面对着夏语冰。

夏语冰手里拿着红莲棒,却尚无动武的意思,只顾开口打嘴仗:“你该死不死,屡次三番与我作对,想要坏我大事,你不是小畜生谁是?”说完把红衣一挥,又道:“你这死剩种还看穿了我的真身,让我黑衣服、白面具全没了用处。既然被你看穿了,干脆就用本来面目跟你斗一斗,看是谁输谁赢!”程在天道:“我会怕你么?”

夏语冰叫道:“夏某要跟他单打独斗,秃驴们不要乱动!你们帮他便是以多欺少,就算赢了也让人耻笑。”禅悟道:“跟你这种孽畜还讲什么道义?大伙儿一起上,把姓夏的杀了!”程在天却道:“大师且慢!晚辈想跟他一对一地打上一场。”

众武僧一片哗然。禅修方丈问道:“少侠竟有把握赢他么?万一……”程在天道:“晚辈的伤早就好了,又苦练了一个多月,自信以此时的功力,足够跟他一决高下。晚辈少年丧父,把孙老先生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杀了孙老先生,便跟晚辈有杀父之仇,晚辈想亲手取他项上人头,祭奠孙老先生的亡灵,还请方丈成全。”

禅修叹道:“好罢!但万一少侠果真敌不过他,老衲便要跟大家一起出手了。”程在天道:“多谢方丈!”

夏语冰叫道:“说来说去,还是以多欺少!夏某不打了!”但他这一声抗议,很快便淹没在众武僧的呐喊助威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