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修叹道:“看来凶手另有其人!”
这时就连石明义、唐承欢也明白得很:这一掌能把孙晢的后背压塌,无疑是极为阳刚的掌法,与五毒掌法乃是方枘圆凿,特性全然相异。
五毒教素以幽冥神功、五毒掌法为看家本领,但凡有教众偷学偷练其他门派的武功,哪怕只是一招一式,也属大逆不道,苗毅兴身为五毒教主,又岂会以身试法?
法媞梅看他俩骤然变色,便问程在天道:“这是怎么回事?”
程在天正要跟她解释,却听源清怪声怪气,冷冷地问道:“程少侠,请问你使出来的掌法,到底属阴属阳?”程在天愣道:“大师这是何意?”
源清冷笑道:“少侠难道听不懂么?也罢,老衲就换一句话:少侠所使的掌法,走的是阳刚的路子呢,还是阴柔的路子?”程在天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却也不便动怒,应道:“太师父道号纯阳子,晚辈的武功大半都是源出于太师父,当然是走阳刚一路了。”
源清退后一步,警惕地问:“那以少侠的武功,能置春光先生于死地么?”禅修道:“师弟,不得无礼!”法媞梅也叫道:“程大哥怎么会杀他?”源清道:“这个问题,还请程少侠以实相告。”
程在天这时才醒悟过来:原来源清大师怀疑来、怀疑去,最后竟怀疑到了自己头上!他自然急切想要争辩,但孙晢背上的掌印,又着实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石明义、唐承欢看他踌躇不应,虽然并不确信他就是真凶,也对他多出了几分怀疑。
源清道:“少侠拒不应答,是否算作默认了?”程在天急道:“春光先生对晚辈恩深义重,晚辈怎会害他?他不是晚辈杀的!”
源清道:“少侠要是清白的,请问还有哪位能下这等毒手?”魏乾叫道:“不是园主下的手,小人可以作证!春光先生出事那天,小人亲眼看见一个黑衣人,是他把小人打昏的。那黑衣人身形比园主壮大多了,决计不是园主,大师不要把好人冤枉了!”
源清道:“魏管家这一番话说得倒妙。只可惜春光先生人死不能复生,你说的话,如今还有哪个人能印证?”魏乾摇着丁盛的手,道:“老丁,你也见过那黑衣人,怎的不开口?”
丁盛却并不望向他,只对着源清说道:“不错,小的也见着了黑衣人。但程……园主若是乔装打扮,穿上一身黑衣,在衣服里头塞些石头一样的重物,看起来也就健壮多了。此外,就算园主不是那黑衣人,也有跟黑衣人串通行凶的嫌疑,请方丈大师明鉴!”
程在天再也无法忍耐,怒从心头起,骂道:“丁盛,你跟我有什么怨仇,非要这样来陷害我?”法媞梅也骂道:“你这狗东西,我跟程大哥都明明白白说了,杀害春光先生的是夏语冰,你怎么死也不信?”
禅修、源清、石明义和唐承欢听到“夏语冰”三字,相对愕然。
禅修道:“程少侠,这位女施主说的可是真话?”程在天道:“的确如此。孙老前辈弥留之时,亲口告诉我俩夏语冰就是凶手。”
禅修道:“凶手竟是夏虫先生?这可未免有点匪夷所思了。夏虫先生是仁人君子,世人皆知,春光先生在世的时候,也对他多有称赞。二位竟然疑心是夏虫先生所为,老衲想问问二位,究竟有无实据?”程在天道:“这是孙老前辈亲口所述,大师还想要什么实据?”
禅修一时不能定断,对源清道:“师弟有何高见?”源清道:“程少侠,不是老衲蛮横无理,只是你实在洗不脱嫌疑。夏虫先生的烈焰掌力道雄浑,假若他真是凶手,这背上的一掌倒是说得通;但春光先生胸前肋下均受了致命伤,处处都是拜五毒掌法所赐。夏虫先生正道直行,怎会去学正派不齿的五毒掌法?”
法媞梅道:“你这话好没道理!我程大哥也没学过五毒掌,难道他突然就会了,还打在了春光先生的身上?”源清方丈正色道:“他没学过五毒掌?恐怕未必!方丈师兄,这件事你来说罢。”
禅修方丈道:“阿弥陀佛!程少侠有个长兄,现为西域明教的教主,是也不是?”程在天道:“不错。他……他怎的了?”禅修道:“不瞒少侠,他几天前才来过本寺造访。本寺自来对西域帮派不甚了了,一问才知他是有要言相告……”
程在天哪里知道是什么“要言”?只好追问。
禅修道:“少侠当真要听?听着可不太顺耳。”程在天道:“请大师明说。”
禅修淡淡而笑:“好罢!老衲今日就当一回恶人,担一下离间兄弟骨肉的罪过!”程在天听到“离间兄弟骨肉”这样的字眼,心情瞬时低落下去,对禅修要说的话已有所预感。
只听禅修道:“程教主当时痛陈利害,直言中原武林多了一个心腹大患,提醒老衲和全寺上下小心提防。老衲便问他,这个心腹大患所指何人?他当时毫无迟疑,道出了少侠你的名字……”
程在天惊道:“什么?”禅修不理他,续道:“他先是自责一番,悔恨自己对少侠管教不力,以致于少侠走上错路,学了一些邪派武功。老衲问他,少侠究竟学了哪些邪派武功?程教主为人坦率,当即把实情都告知了老衲。他说,少侠幼时贪玩,误闯了五毒教的禁地,把那里的两本经书偷盗回家,那便是五毒教的镇教之宝,《幽冥神功》和《五毒掌法》了。”
程在天心想:“这段倒是实话,我要是辩白,反倒算是扯谎了。”便听他接着说。
禅修微微叹息,又道:“程教主说,这两本书果然是魔教之作,少侠盗回家中后,每日爱不释手,着了疯魔般翻看研习。程教主也照着书上所写练了半个月,心性变得日渐暴戾,但他很快醒悟,从此不看这两本书。
“但少侠却中毒已深,哪里肯听他劝?数年光阴,也不知道少侠体内的幽冥神功练到了何等境界,但程教主听说有人修炼幽冥神功一年便获大成,少侠如此聪慧,想来也是大有长进,因此程教主忧心忡忡,要老衲告谕全寺以及武林同道多加小心。”
程在天听到这里,纵然身处和暖的春日,心里却宛如饮冰啖雪,冷不堪言:“明明是哥哥爱不释手,我自己没有习练多久,怎么哥哥偏要反着来说,陷我于不义?他就这么盼着兄弟反目么?”木然坐着,禅修往下说的话一句也听不进了。
禅修方丈又念了一遍程在天的“罪状”。源清点头道:“据老衲愚见,少侠是觊觎春光先生的家业,终于唤醒了心魔,或单独行事、或与人勾结,把春光先生杀了。你一步步都算得十分精准,很早便料到了孙少爷赋性洒脱,喜好自由自在,决计不愿当这园主,于是变着法子去讨他欢心,春光先生被你杀害后,他果然把园主拱手让与了你。对于老衲这一番推论,请问少侠还有什么话说?”
法媞梅用力推了一下程在天的肩膀,叫道:“程大哥,你快开口呀!我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是你干的,你快说呀!”石明义、唐承欢也道:“是啊,真相到底如何,是时候开一下口啦。”
程在天摇摇头,对禅修、源清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晚辈是练过所谓的《幽冥神功》和《五毒掌法》,但练的日子不长,更何况孙老前辈事后更是直指这两本都是伪书。此外,晚辈也从未用过这两种武功杀人,还请两位方丈明察!”
他这句话越说语音越大,丁盛听得心惊胆怯,躲到了禅修、源清方丈的身后。
程在天看了丁盛这鬼鬼祟祟的举动,怒不可遏:“丁盛!”拍案站起,追向丁盛。
源清方丈以为他就要对丁盛下手,叫道:“休得再造杀孽!”右手对着程在天推了一掌。程在天原无杀伤丁盛之意,怎奈事发突然,源清这一掌又快又狠,只好火速出掌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