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和惊道:“春光先生!怎么天底下武功高强的人物,全都让你认识了?”源达道:“一桩算一桩,程少侠,你先说说跟孙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程在天道:“说来话长。那时我跟人过招后伤重难治,问医求药全不济事,听人说孙先生能救我命,才不远千里去西湖找孙先生。谁知走到中途,却在洞庭湖偶遇了他,大家就这么认识了。孙先生一文钱也没收,就替我治好了病,还邀我和梅梅今年春暖花开时在春园相见。如今已是晚春时节,我俩再不去就算失约啦。”
源智听了,叫道:“妙哇!你俩这一去,孙先生定然又要教你些上佳的武功了。那时你身上兼具天下‘四君’里头二君的长处,加上这把惊世神剑,前途不可限量啊!”程在天道:“大师见笑了。孙先生对晚辈有救命之恩,晚辈已是无以报答,若他再传武功给我,我哪里受得起?”
谁想源和猛地抄起了桌上两只大口的碗,敲在马惊云、刘书瑞的脑袋上。
马惊云、刘书瑞头痛脑热,但嘴里一个劲地只是叫:“打得好!打得好!”源和哈哈笑道:“知道我为何要打你们么?”马惊云、刘书瑞道:“小人不知。”
源和对程在天道:“我给他俩指了条活路,这便是你说的‘救命之恩’;方丈师兄等他俩改邪归正后,也必定会传授他俩武功。这两重恩惠,他俩受得起,你怎么就受不起了?”源达也道:“是啊,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不管春光先生教了你什么武功,你只要用到正途上,那便没有‘受不起’的说法。”程在天听完这两位大师的金玉良言,只觉得自己似是清夜闻钟般,全然开了窍。
这时别处酒桌上有人站起身,往程在天这边走来。程在天和三源和尚看他面相凶悍、手中带剑,只怕来者不善,各自做好了戒备。
那人却径直来到源智面前,对源智道:“大师眼明手快,替晚辈夺回了本派至宝,请受晚辈一拜!”源智道:“这倒免了。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在下淮海派叶海龙,今日奉掌门号令,带着本派的掌门信物金锁九连环外出办事,却被这两位顺走了……”马惊云、刘书瑞知道说的是他们两个,默然无声。
但叶海龙字句之间,颇留余地,不说偷、不说窃,只用一个“顺”字代替,给他俩存了三分脸面,又不禁喜欢起他来。
叶海龙接道:“幸得大师眼睛尖利,令晚辈重获金锁九连环,一来免受掌门责罚,二来又不至于空手而回。大师对我有如此大恩,怎能不受报酬?”又对源和、源达道:“两位大师看来和他是同门师兄弟,方才返还失物时,两位大师也都有功劳,请一并领赏。”源和叱道:“我早先说什么来?举手之劳,何必真金白银地酬谢。你休要再提这话,再提我就起火了!”
这时对面桌上又有一人离座,一边说道:“叶兄,你一世聪明,怎么没把这件事想起?”一边踱步而近,走得是从容不迫。
程在天想道:“这人气息和叶海龙相仿佛,并无高深的内功,似乎武艺平平;但看他的言行举止却大有风范,来到我们面前也毫无胆怯之意,真是把持得定。看来行走江湖并非纯以武力取胜,也要有超出常人的胆魄。”
那人不待别人开口,先自报家门:“在下巫山派冯诺,跟叶兄是结伴出行。”说罢,又以眼色向叶海龙示意。
叶海龙道:“我知道了!”程在天和法媞梅纯然是局外之人,丝毫不懂其中内情,听得是一头雾水。源和道:“你们嗡嗡嗡地在说些什么?”叶海龙道:“大师息怒。我和冯兄的意思,乃是邀请三位大师到‘春光先生’的春园赴宴。”
源和道:“你说什么?孙先生何时办了宴会?”源达道:“二师兄,看来咱们每日只顾酒肉快活,好多世事都不知道啦。”源智道:“孙先生这次若真有什么宴会,咱们挤破了头也要去!”
冯诺道:“三位大师,且听我说。孙先生在当今武林德隆望重,武功既高,德行亦好,这是人所共知的了。每年他都要在春园办一个大宴会,力邀各门各派人物到场,大家齐聚一堂,共商武林大事。说句实在的,我们淮海、巫山两派只是些三流门派,也收到了孙先生的邀请帖,帖上每一个字都是孙先生亲笔所书,足见孙先生心中不存贵贱之念,对咱们一视同仁。唉,像孙先生这样的人呐……”
源和看他这马屁还要拍个不停,叫道:“好啦,这些废话不要再说!你说要赴宴必须要有请帖带在身上,是不是?”叶海龙、冯诺道:“是。”
源和道:“这倒奇怪了!我师兄是南少林方丈,有名的大人物,怎么一张请帖也没收到?”叶海龙道:“在下妄自揣测,怕是孙先生想到方丈大师要主持寺务,没有离寺的空当,因而也就没发请帖。”
源和道:“他是方丈,自然要守在寺内;我们三个却是俗家弟子,出入不禁,怎的也没收到请帖?”冯诺道:“兴许孙先生是贵人多忘事,加上宾客太多,才把三位大师忘了。”源达、源智道:“那怎么办?”
叶海龙道:“这正是在下要说的。依往年的规矩,每个门派不多不少,都有四个赴宴的名额。我淮海派原来名额已满,但随我同行的三个小师弟年纪还轻,将来机会多得很,这次便先让三位大师顶替了,估计他们也不会有太多怨言。”
源达对源和道:“二师兄,咱们把人家的名额占了,可不太像话。”源智道:“三师兄真是块榆木疙瘩!孙先生今年不请咱们,明年也铁定不请咱们。如今有这么个机会送上了门,怎能错过?”
源和道:“好啦!你那三个师弟可在这里?”叶海龙指着斜对面桌上那三个后生道:“这三个便是。”源和道:“你喊他们过来,问问他们情不情愿。”叶海龙叫道:“于棠、丁立、梁大雍,过来见见三位大师!”
于棠、丁立、梁大雍看着只有十来岁年纪,却没一个怯生的,大大方方地走到桌边,双手合十道:“三位大师好。”源和、源达、源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这三个小孩儿如此伶俐乖巧,岂有不喜欢的道理,都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不必多礼。”
叶海龙道:“我刚刚一琢磨,你们还年轻得紧,要见孙先生还有的是机会。这次我想把你们的名额分给三位大师,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于棠、丁立、梁大雍细声地商量了下,便由于棠开口道:“好,那就让三位大师去罢。”
源达好奇道:“你们果真情愿么?你们之中只消有一个说一句‘不愿’,咱们就不去了。”于棠、丁立、梁大雍一同道:“情愿!”源达道:“我总觉着你们有些口不对心,是不是怕惹祸才这么说?”谁想于棠简短明快地答道:“不怕惹祸,却怕招灾。”源达奇道:“招什么灾?”
于棠道:“那里有这么多武林高手,我们又不会什么武功,去了岂不是险之又险?”丁立道:“不如认真学艺,有些本事了再去,免得死了还是不明不白的。”梁大雍道:“三位大师武功一定很高,我想去了也没什么危险。至于我们三个,还是不去的好。”
三源和尚交口称赞,都知道今日撞见了三大神童,自此再也不敢看轻这三个小娃娃了。
法媞梅听了这话,也啧啧称奇,贴着耳朵对程在天道:“程大哥,原来中原的孩子,十来岁就这么聪明啦。”程在天得意道:“中原的水土雄奇壮美,生养些聪明人出来,也是寻常的事。”
叶海龙看着大家叹服的样子,自知淮海派增光不少,心中甚是得意,嘴里却叱道:“又来多嘴了,瞎说什么?快回桌上去!”于、丁、梁三个暗自偷笑,回了自己桌坐下。
源和对程在天道:“少侠,你要去的是春园,咱们师兄弟去的也是春园。不如大家合作一路,一起去怎么样?”程在天道:“可我……我没有请帖。孙先生当时是口头相邀的,何况他也没谈及这次宴会的事情。”
源和道:“既然孙先生请了你去,你就该去才是。你要是没去,只能算你不守信,孙先生可一点错都没有。”法媞梅道:“是啊,程大哥,他说得对。《可兰经》上都是这么说的:‘信道的人,定要守约’。”源达、源智也附和着点头。程在天道:“好。能和三位大师同行,晚辈也是荣幸之至。”
马惊云、刘书瑞是臭味相投的一对,彼此心意相通,这时互相使个眼色,便装腔作势地哭了出声。
源和听得焦躁,骂道:“哭什么?”刘书瑞道:“三位爷爷要去春园,叫我和马师兄如何是好?吃穿全都没了着落,还是死了算啦!”便和马惊云往墙边直撞。
三源和尚毕竟老于世故,一眼看破他们是在演戏,置之不理。程在天却怕他俩真的要寻短见,双手并出,把他俩牢牢抓住。
程在天和马、刘这三个人里里外外都有一股书生气,然而相较之下,马、刘两个毕竟年壮,程在天若跟他们斗力气,绝非对手。
但他这一抓倾动了手腕处的无形内力,马惊云、刘书瑞各自打了个战,估摸着以他的劲道之强,就算两人拼尽全力,也是无力挣脱,若以内力相抗,则更是险上加险,只好乖乖站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