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已是午后，门前的雪晶莹晶莹，闪动着阳光的明亮。屋檐的冰凌是透明的，像削尖的刀，明晃晃的反射进午后的阳光。天亮后，雪就没再下了.如今晴朗一片，看着也舒服。

庭院里传来踩在雪地发出的“簌簌”声音，冉冉朝那一看，是前几天一直跟在她车旁边的那两个小宫女之一。难怪赫连颜卿会说“眼熟”，原来是她。

她走到门前来，没有进门，就站在门口，恭敬地鞠了躬，然后才捏着很在人之下的卑微语调道：“小姐，陛下让我来来跟您说一声，过会儿会亲自来接您去『凤藻宫』。”

这种语调是听着令人心疼的，像一开始遇见墨莲时，她刻意卑微的神态。冉冉情不自禁，就多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反应跟墨莲挺像，又不说很像，应该说更慌乱，“奴婢、奴婢……”

“莫慌。我只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而已。不必害怕。”冉冉的招牌式笑容出炉。难道她长的就那么吓人啊？不至于吧。

那小宫女终于安静镇定下来，“奴婢，小涵。”

“嗯，小涵。你回去也跟陛下说一声，就说我知道了。”冉冉微笑道，这笑容刻意迷惑人心啊。

小宫女小涵点点头，就走了，被这么一搅也就忘记了，这个小姐让她去禀告陛下的态度不对。

哪里有人说去告诉君王的时候用“说一声”的，谁不用“禀报”啊？狂妄，是真狂妄。

不多时，一身轻便只披了件大披风的赫连颜卿踏雪走来，黑色长发也没有束起，只是随意绑着，潇洒随性，加上本身儒雅有似书生的温润，实在很难让人忽略。

冉冉双手捻在右，屈膝行礼：“民女拜见陛下。”

“起来吧。”赫连颜卿摆手，看着冉冉起身了，笑道，“你还是这么客气。以后在这里，你可以不必对我行礼。”

原来这就是特赦。冉冉了然，起身谢：“那我就谢过陛下了。以后在这里，我还是叫你叫你大人好了，不想改。”

“行，都随你。皇后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过去了。走吧？”

“嗯。陛下、皇后在等，我哪还敢不走？”

赫连颜卿只是笑笑，头前为她带路。

出了这临时居住的地方冉冉才看见，大门口原来等着一大排的宫女舍人。一见到赫连颜卿，“哗啦啦”鞠了一片躬，齐声呼：“陛下吉祥！”冉冉就站在他的旁边，跟木头人差不多，这画面多诡异。

“都起来吧。”

冉冉扫了门前的一大片，人挺多，工具也挺多的，车马俱全。是她去见皇后，怎么可以是这排场？

“陛下。”冉冉唤，赫连颜卿看她，她笑，“可否让我徒步去？”

凤藻宫。

进了宫门，庭里一夜积雪已被扫尽，留下干净整洁。许多树枝头繁花落尽，只余残枝，唯独几株红梅傲雪绽放。此情此景，像极了『玄王府』里的那个小园。

“冉冉姑娘想起了什么？”赫连颜卿的声音传来。

冉冉略微抬头，便看见一个宫装清雅的女子迎面走来，那着装，那气质……能不能说是错觉？与墨莲那般相似。她不由得回头看赫连颜卿，却看见他正看着那个走来的女子。

挽了发髻，就是妇人，挽了凤髻，她就是皇后，因为只有皇后，才能、也才担得起这个髻。

“冉冉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那女子走到面前，冉冉先与她行礼。

“免礼。”那女子温婉道，等在冉冉起身之后，朝着半截身子隐在冉冉身后的赫连颜卿一拜，“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福。”

“都不必多礼了，进去说吧。”赫连颜卿一声令下，于是转入了厅内。

宫人、舍人们一一与冉冉见过礼，便被全数遣退了，偌大的厅里，只有赫连颜卿、皇后，还有冉冉三个人。

冉冉盯着那皇后看了许久，慢慢慢慢的在脑子里寻找一种可以表现她的花，不是莲，莲是墨莲的那种气质，这个皇后只是相似，却又不似。清雅幽幽的花，还有什么呢？

对了，听说西陵皇后闺名……海棠。是了，就是海棠。

“冉冉姑娘，在想什么？”赫连颜卿在皇后面前也不避讳，就不怕她吃醋？

冉冉难得嫣然一笑，“听闻西陵的海棠皇后冠绝西陵，如今一见，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姑娘过奖了。”海棠皇后温婉柔美，却也是落落大方，却是完全不做作的自然。看到她，会令人想起墨莲。

“娘娘若是不嫌弃，就唤我冉冉吧。别跟陛下似的，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怪别扭的，还不肯改过来。”

长孙皇后掩嘴笑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冉冉。”

能做皇后的女子确实了不起，可以做赫连颜卿的皇后更加了不起，不但要在他不在的这段时光里默默等待、不露半点痕迹，还要能安心静气的，忍人之所不能忍。

换作是一般人，看见他那尊贵的天，与一位谁都不是的女子齐肩徒步而来，会怎么想，又会是什么态度？她果然好气度啊。

她跟墨莲像，又不像。墨莲的气息清远，她是清雅，莲花有香，而海棠无香。她是默默等待的海棠，只为她等待的人绽放她的美丽。

“陛下，我还是想说，你有一位无人能比的好皇后。”冉冉是由衷赞叹。

长孙海棠谦逊道：“冉冉又夸奖本宫了。”

赫连颜卿噙着笑道：“能让冉冉姑娘夸奖的人，极为少数呢。那是你的荣幸啊。”那笑里，夹杂了一丝飘忽。

长孙海棠没能懂，也只明白赫连颜卿这话的重量，“冉冉果然了不起，蒙你夸奖，三生有幸。”

冉冉猛摇头，“瞧你们把我给夸的，我就是说了句真心话，有必要这么一人一句的挤兑我吗？”

长孙海棠掩嘴笑，“冉冉一直是这爱玩爱闹的性子吗？”

赫连颜卿也不禁莞尔，“冉冉姑娘不同于一般女子，皇后该跟她好好学习学习，绝无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