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那笑里有意无意的精睿，让墨莲没由来的有了压力，“你想说……什么？”

冉冉扯了嘴角，语气平静无波地说：“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才对。”

墨莲垂下眼，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冉冉没给她逃避的机会，得理不饶人了，“但是我想确定的是，你真是要瞒我到最后吗？一个慕容玄，神秘到了极点，你口中的尊贵不凡，是要我来说出答案吗？”

“不。”墨莲幽幽的打断，“我说。”

冉冉悠然喝着茶，慢慢等待她开口。她知道，墨莲要做这个决定不容易。若如她所想，慕容玄的身份就绝对是不同凡响，那墨莲就难做了。

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必须知道。不得不承认，在某些事情面前，自己是残忍的。可是……这有关她的人生。

终于，墨莲抬眼看了冉冉，缓缓地说：“爷他……是当今三皇子，御封玄王。”

“皇子啊……”冉冉呢喃着，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像是一道屏障，覆盖了眼底的或古灵精怪或睿智精明神采，感觉很深沉。

墨莲看不清她在想什么，也猜不透。

冉冉的手里，那杯茶仍冒着热汽，她似乎是在看茶的，可又不是。若说她是在出神，那杯茶却半点没端歪了，还是那样稳稳的在她的手上。

墨莲不敢去打扰她的冥想，因为此时此刻的冉冉看上去那么神圣不可侵犯。

良久，墨莲才看见冉冉睫毛扇了扇，眼睑随即抬起，那一双澄澈的眸子倒映在墨莲的眼中，她看见轻盈的笑意。然后就听见冉冉说：“谢谢。”

墨莲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那一句“谢谢”。

冉冉微笑着，将杯中的茶饮尽，微微皱了眉，念道：“这茶都冷了。”

她的思绪转得太快，墨莲愣愣的跟不上，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呆滞。冉冉仍是笑，随手置了杯，说：“回去吧，有些累了。”

今天确实累了，但都不是因为什么，只是需要休息。

马车在街道上奔跑，不疾不徐，直线前去，目的地是街道尽头的『玄王府』。

“二哥，能不能快一点啊？”一边看着窗外掠过的景物与行人，慕容恩忍不住的催促。

同车的慕容允不禁开起他的玩笑来：“你个小子，那么着急干嘛？老三就在那里又跑不了，你还怕他被人拐跑了不成？”

慕容恩不高兴的鼓着腮帮子，“二哥，你又笑我！”

慕容允“嗤嗤”的笑。慕容哲就“有良心”得多了，缓缓道：“老二，别欺负四弟了。这小家伙从老三回京就憋到今时已经实属难得了。”

慕容恩不知不觉又被开了一次玩笑。这回他干脆不开口了。闷着，就等到了『玄王府』，找到慕容玄唠叨去。

慕容玄自从回京后，就一直闭门谢客。失望的人大多，其中不乏一些想讨好谄媚的人，但都被扫地出门。但是他也把慕容恩也拒之门外了，他是……谁都不见。谁来也没用，包括天子。

“快到了没呀？”

“还叫？前面就到了，我看你三哥不好好收拾你，两年不见一点男子气概都没长，反而越长越孩子气去了。”

马车又奔出去了几步，只感觉马车骤然前面拉高，就听见车夫在喊：“驭……”

马车还未停稳，慕容恩就迫不及待的跳下来，慕容哲、慕容允随后也跳下来。还没站稳呢，就有四骑先后从身边呼啸而过。

慕容允站定了看，远远领头本出去的，竟然是慕容玄，因为他那匹独一无二的骏马。

“晚了一步。”慕容允顺口地说。

慕容哲笑笑，“他又出京了。”

慕容恩奇怪的看着拉高兄长，不明所以的问：“三哥又出京了？他不是才刚刚回来吗？”

“他该是去找人了。”慕容哲爷看去，才回头，“听说这一次出去时南腾带了墨莲走，可是这次回来却没看见墨莲。”

慕容允一顿，似乎明白了慕容哲的意思。年纪尚小的慕容恩看看兄长，却是一头的雾水。

或者，不懂才是幸福的。

算是安静的夜，『落日轩』前，停留漠然一身生人难近的男子，他正望着『落日轩』面前那副至今仍一半空白的对联。

大江东去日夜白，朝朝暮暮。

他顺口一吟：“斗转星移乾坤改，夜夜声声。”

他身后的三个人皆惊讶的“呀”了一声，却也只是凝着他的背影而已。

这对联对的，并不工整。以他们家爷的文采，不会不知该如何对，可是他却如此对……是小姐在此。

听说，此地一个多月前开了家乐馆，坐镇的是从不示人的绝艺女子。那女子极其神秘，除了轩主没有人见过。因那行事风格，他们便来了。

不多时，『落日轩』里响起悠然淡雅的琴声。

刚才淡淡吟出对联的男子往那琴声的方向一望，迈步而去，幽深的眸子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落日轩』里来听琴者不在少数，却大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轻纱幔帐之后那从来不肯露面、反而令人浮想联翩的弹奏者。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白的千古名篇，在轻纱幔帐之后那个女子的演绎之下，温柔婉约之间隐含着如长江、黄河水一般滔滔不绝的气势。

听那琴音、歌声，宛如江水奔腾在眼前，豪壮雄浑！

轻纱帐外，有个男子扬起了洞箫，和着琴声悠扬吹响。

一琴一箫声，将本就飘逸朦胧的『落日轩』衬托得更加飘然如仙境。人人陶醉在其中，陶醉在琴音与箫声的美好之中，不愿醒来。

琴声骤然高昂，“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那寻求知音的渴望，掩映在琴声歌声之中，箫声又骤然低回，像是配合着琴声的节奏。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此歌何其大胆，却被一个女子就这样咏唱了出来。

是人皆惊奇。

琴声一段平缓，终于走向终点：“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铿锵有力的一个尾音，轻纱幔帐后的女子纤长五指以极灵动的姿势划过琴弦，“噔”的一声，琴音断绝。

女子对众人屈膝见礼，便飘然而去。

众人惊叹之余，瞥见那吹箫的冷漠男子亦追了出去。

有人不以为然，有人满不在意，饿有人则轻轻叹：“才子佳人嘛，人之常情。”

轻纱幔帐后的女子离开了那个空间后便２进了一间房，不久后开门出来的，却是白衣潇洒的公子哥，直奔后门去了。

后门外，一辆马车等候着，面前便是后门了，“他”唤道：“墨莲。”听见有人唤，车里的人探出头，便见后门里跑出来的人三下两下就跳上车，不禁笑了，才吩咐车夫，“可以走了。”

车夫一甩鞭子，大声的喝了句：“驾……”马车便蹿了出去，在夜里隐约有星光的大道远远奔走。

英挺的身影随后便到，望着那一道马车的影子，冷漠的嘴角硬是上扬了一个弧度：“没想到，你居然在躲我。”

马车奔跑着，墨莲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黑暗，还是忍不住向身边的人发问：“冉冉，你为什么要跑啊？我们不是要回京去找……爷和我哥他们的吗？”

冉冉微笑，回她：“相相逢自有期。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