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墨莲不再动了，靠着冉冉，默然流泪，那些话听在耳中就是最大的石头，那些话就代表了，所有的人……都得死。幸而，哥哥走了，幸好，哥哥走了，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悲伤的情绪被稀有所代替，可是泪还是在流。

冉冉抽回手，改为替她拭泪，仍不敢出声。

黑衣人慢慢远去，那压迫感也慢慢的消失了。冉冉、墨莲相携着终于迈了出来。

眼前，遍地的尸骸残体、断臂残腿，血与水交织融合在一起，顺着低洼处流去，汇聚成了小小的河。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冉冉忍着，墨莲忍着，最后无法抑制的全部吐了出来，呕了一地。

泪和着呕吐物落了一地，墨莲早已经泪流满面。

冉冉的泪不落一滴，只有眼中隐忍着的极大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视野里都是血腥，一个半月的时光里，所见都是血和泪，为什么？这个年代，就这样残酷吗？不，她不会哭，她的泪，不会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年代而落，这里……不配。

“走吗？”冉冉问墨莲。

墨莲木然的摇头，“走去哪里？”

“回京。”

“回京？我们吗？”

“我们可以边走边等。”

“那他们……”她还望着遍地的尸体。冉冉看着她，苦笑，“我想埋了他们，可是……如果我们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墨莲怔怔的望着她，“你说什么？”

冉冉笑，回头看去，“你没看见吗？”那黑衣人又返回来了，浩荡的架势。她依然笑得淡然。近处，一点星火在闪动，她看着墨莲问：“怕跟我一起死吗？”

墨莲来不及回答，只见一道火光在眼前散成了帘子，伴随着巨响，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罗恺，罗恺……”

行进的马车里，传出声声呼唤，帘子飞扬处，三个大男人围在马车里，被他们包围着的，是浑身是血重伤昏迷的人——他看上去奄奄一息，

“快点，再快点……”陈霖沉声向那驾车之人喝道，神情骇人，手紧紧握住罗恺的手不敢放，“坚持住，罗恺，坚持住……”

罗恺的另一手被南腾紧握着，悔恨交织在南腾的脸上，看了令人心酸：“罗恺，你坚持住。只要你醒来，我怎么都可以。是我对不起你……”

陈霖心痛之余，一记掌风扫过来，“你若不一意孤行，丢下小姐与罗恺不管，他又怎么会伤成这副模样？罗恺若有个好歹，你难辞罪责！”

这一掌，南腾不闪不避，硬生生的接下了，一掌打在胸前，鲜血直喷在车上，手握紧了罗恺不肯放，“罗恺也是我的好兄弟。如果他怎么了，不会你来对我怎么样，我会自行了断。军法不容！”

慕容玄看着他们三人，一语不发，淡漠的神情一如从前。

此时此刻，该他牵挂的东西太多了，比如眼前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罗恺，再比如那个毫无踪迹不知是生是死抑或已经被炸成碎片的冉冉，还有眼前这个明明与他同样心急如焚担心墨莲却不能离开、还要守着兄弟的南腾。

因为该挂心的东西太多，所以也就无情了。

“你们都下车。”慕容玄以淡漠的声音道。

陈霖、南腾同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爷！”

慕容玄眼都不眨，“下车。”

陈霖、南腾不敢违背慕容玄的意思，可又奈何了不想离开昏迷的罗恺身边，正犹豫之间，两个人手中的手动了动，两个人都惊讶的看去。

“罗恺！”

那昏迷的人，似乎是要醒了，呼吸开始明显了起来。清理去一些血迹的眼睛许久许久才睁开了一条缝来，眼里隐忍着莫大的痛苦，对着陈霖笑，然后转向外围的慕容玄，“爷……”

慕容玄眉一敛就靠了上去，南腾、陈霖自动让开了位置。罗恺挣扎着去抓慕容玄的手，“……爷……”

“有话就说。”眼底的清冷淡了一分，慕容玄握紧罗恺的手，像是安慰。

“小姐……小姐……”罗恺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言不成句了，慕容玄没打断他，等他慢慢的喘过气来继续，“小姐她……爆炸时，我推开了她，她……小姐……”

“别说了。”慕容玄阻止他说下去。

南腾也阻止他说下去：“罗恺，你好好休息，很快就到驿站了，那里有大夫等着，千万撑住。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南……南腾……”罗恺握他的手，“墨莲……墨莲她……”

南腾忍着不敢去问，等候着罗恺说完，“她和……小姐……在一起，小姐……小姐……”似乎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气再接不上来，他两眼一闭便再没声音了。

陈霖、南腾围在一起，握紧那手用力呼唤：“罗恺，罗恺……”

感觉到身上有一股阳光的灼热和热辣的疼痛，像是太阳就在头顶上晒着，身上某个地方有了伤口。冉冉睁开眼，发现自己半身埋在草堆里，身边躺着浑身是血的人，她爬起来，把那个人翻过来一看，竟然是血淋淋重伤的墨莲。

她这才蓦地想起昨晚黑衣人靠近时，刚好是爆炸发生之际，爆炸发生时，是罗恺推开了她，火就在面前开出了大朵的妖艳，罗恺不知如何了，她与墨莲却一起被爆炸的冲击推出了好远，顺着山崖滚落。

此时此刻，早不见慕容玄他们的踪迹。他们滚落了山崖，慕容玄也许根本就找不到她们。

老天保佑的是幸好她们是落在草垛之中，缓冲了下坠的冲击，否则她们哪里还有命在？

可怜墨莲受到爆炸的热浪灼伤，伤本就比她重了许多倍，摔下来时又不小心刮伤了，如今一条小命是奄奄一息了。而此时日上正中，山野之地无遮无挡，炙热的阳光尽数落在墨莲身上，那伤口似乎要冒烟了，昏迷的墨莲痛苦不堪地发出呻吟。

“疼……”

冉冉无力的苦笑，整个身体挡在墨莲上方，替她遮住了阳光，安抚道：“墨莲，没事的，我在。”墨莲生死一线，而她这个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就走霉运，频遭追杀的人反倒是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