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节

静静的伫立了许久，不再去想染羽，不再去想任何人，只在想，明石亭石柱后的那两句词，是不是在离开这里之前，找人消除掉。

我不想要留下自己任何在这里，或者，我可以试图去将永昶殿烧掉？那样，也不会这么麻烦。而这一切，染羽与我，与这个宫廷中的所有一切，都化作灰烬，消失在无尽的苍穹之中。而我，再度回到自己的永昶殿，过着安静而平凡的日子，然后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七日后。

朱焰国迎来一场足以轰动天地的盛世——纳妃。

染羽上一个纳的妃子就是让他深深相爱，并为之封印感情长达三年的女子云梦寒，而这一次，则是梦柯国的长公主、第一美人离梦秋。

市井之间，议论纷纷。

之前流言纷纷，但正式的消息却无一句。直到早晨醒来，看见城门上贴着的皇榜，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染羽纳妃之事，也彻彻底底的证实了那些本来是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

有人惊奇有人欢腾。

欢腾的是大部分：染羽纳妃，施恩天下。没有大赦，而是贫者见面税赋一年，富者为十分之一。虽然比例不同，但都十分的合情合理——如果富者也全面税赋，那国库便一年无收。国库无钱，又何来的银两去建设江山？

惊奇的是：他们的君上染羽不是深爱着穆侍屏吗？前段时间的流言蜚语就是这小两口吵架而起的。之后，君上还特地的将穆侍屏留在“羽飞”里，以澄清流言。谁知道，才没过多久，就要纳妃了？！

对于穆侍屏这个人，朱焰国其他地方的人感觉没有多深，但炎都的人则不同。对于她，要么爱，要么恨。当初，她就是用旷世的琴曲，让她对她爱恨两难。

十六夜、司徒破晓、宿洛阳和宿洛影四人，坐在炎都主街的酒楼二楼上，看着由城外迎接而入的迎亲队伍。按照朱焰国历来的规矩，凡事和亲者，若人在本国，必须在前夜离开都城，在五公里之外的地方等候。如此，就当做是从故国前来。

仪仗与护卫队隆重，随行携带的物品，如同锦上添花，将这一盛宴烘托得更加的豪华。然而，这四个在炎都甚至整个朱焰国都举足轻重的人，却没有半点喜色。

他们四人，都没有接到邀请。或者说，即使接到邀请，他们也不会去。

去参加今日的宴会，无疑是从在他们心里剜一刀。

他们都看着窗外，心里都想着同一个人，都在担心着同一个人。但是，他们却无法去看他。

她，不想见他们……

五日前，水无来找过他们。水无说，她决定离开。他们对于这个决定，毫不惊讶。即便如此，水无还是说了。第一次，水无将心中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水无说，是温柔让她离开的。

水无说，她早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她是一个温柔的人，不忍心打破自己的幻想。她一直将温柔当做是救赎，因为她们曾经没有保护好云梦寒，而最为自责的人，就是水无。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去拆穿她留在她身边的意图。但现在，她开口赶她离开。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在等水无自己说出口，可水无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水无说，她知道温柔不是云梦寒，她们是两个不同却相同的人。她立誓保护的人，是温柔。但每每的，都忍不住将之和云梦寒联系起来。当初，误会她要自杀，有生以来第一次冲动，去扇了她一耳光。她知道，关心她、担心她是其次，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害怕，恍惚看到云梦寒临死前的模样。

水无还说，她懂得温柔赶她离开的原因。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她无法将自己的目的说出口，更无法去面对她的指责。现在的她，连她最痛苦的时候都没有资格去陪伴。这样的她，留下何用？

十六夜与司徒破晓等人始终没有弄清楚，水无说的“没有办法告诉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水无不说，他们逼迫不了。而水无在临走之前说，别去看她。

简单的四个字，他们却懂得其中深意。

温柔绝对不允许他们看到她的软弱之处，而染羽如今所做的决定，不论原因是何，都是对她的背叛和离奇。而他，将永远而彻底的失去温柔。

酒楼里，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主角不出所料的，是穆侍屏和新封的丽妃离梦秋。

对于离梦秋的议论，不外乎就那么几句，没有什么新意。对于穆侍屏的议论，则大多为感慨。

当初，穆侍屏嫁入王宫，没有几个人知道。虽然有士兵护卫，直奔王宫，但也没有几个人记住。毕竟，虽说是入王宫，但那规模和阵仗，就和小户人家的女儿出嫁差不多。

而穆侍屏入宫快一年，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之后，即便得到君上染羽的无限喜爱，但封号依旧是侍屏，别说是传言中的封后，连妃嫔一角都没有拿到。

他们至今仍然在惋惜的一个琴艺天才，惋惜不能再听到她的乐曲，惋惜她自从无法弹琴之后就不再创作的琴曲。

有一年，穆侍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弹奏一曲新的曲子。曲子风格各异，但无论哪一首，都堪称旷世。但是除了原烟雨阁花魁、已故司徒家家主司徒破晓之妻火炼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之弹奏出来。毕竟，只听过一遍，没有曲谱，又有几人能够准备的记住？而且，听过的人，又是少数几人……

除了遗憾，剩下的是惋惜和感叹。

意外的，竟然没有人幸灾乐祸。

唏嘘几声，叹岁月沧桑，人世多变，红颜……难续。

十六夜四人，听着这些唏嘘感叹，神色复杂无比。只有一人，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窃笑。

我站在明石亭的湖边，望着天空，听着四周纷繁吵闹的声音。

忙碌，证明着这景象的繁华和热闹。同样在衬托着谁人的孤独、寂寞和凄凉。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悲的，也不觉得有什么痛苦。我只是想要等到几天的过去，等今天过去之后，我就会回到初入宫廷之时的自己。

冷漠、冷淡、不在乎。

于天于地，我都不再有在乎的人。

说我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好，说我唯心的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也罢，我只是不想要让自己再受到伤害而已。

水无走了，给我留了一封信。信里只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我不知道她为何说对不起，也不想要知道。那一个晚上，我被行刺、水无消失，染羽不追究，这些单独的事情，却被我串联起来，并且不难得到一个猜测：有谁在操控这一切。

我能不怀疑吗？那一日，那个黑衣人完全可以让我死上千百回，但他却只伤了我的肩胛。若是不想我那么痛快的死，完全可以放毒。但……

十二侍女，现在只剩下水言一人在宫里。但并非是以十二侍女的身份留下的。水言已经脱离了十二侍女，现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而已。复杂梦持宫日常的打扫和整理。

我不懂水言为何如此，是厌倦了江湖的腥风血雨、漂泊不定，为了图一份安静，才选择一个人寂寞于此；还是为了偿还云梦寒对她们以生命都难以偿还的恩情？

记得那一日，五月十三日的凌晨，我就开始站在这里，一直站到染谦到来，一直站到我终于下定决心去与染羽坦白。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