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节

但是，现在我却在意了。甚至，我还未发觉，我为何会在意？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彻底的明白，究竟是什么让我忘记了曾经的不在乎？让我成了现在这样不堪？

是不是，在恋爱中的女人，都喜欢胡思乱想？即使是没有之事，也要加以联想，将之加诸在自己的身上？

是我，庸人自扰吗？

“……是吗？说得也是，只要被自己在乎的人记住，不就好了？何必去在意别人？何必去在意会不会被其他人记住。”我喃喃自语，完全不管不顾司徒破晓的疑惑，径自道，“你最近如何？”

司徒破晓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她。

“怎么了？”我随意问。

司徒破晓摇头，微微一笑。笑容淡静，深邃如秋水，让人看不明白，却不自觉的沉浸在其中。

“温柔，谢谢你。”

我正拿着一块糕点准备吃下，闻言顿时停下了动作。抬眸，看着他。

谢谢？什么意思？

“我本以为，我此生都和自己亲生的孩儿无缘。”

“……亲生的，与收养的，有什么差别？”

司徒破晓一愣，随即道：

“或许没有。但，也许是人的天性吧！总是希望自己的血液得到传承，这种意义，足以让人坚强的活下去。而秋她，虽然没说，可她一直都在介意，介意她不能为我生一个孩子。而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是，这些问题现在都解决了，所以谢谢你！”

司徒破晓说得很诚恳，话语中的真挚和叹息，让人感触。

我明白，司徒破晓面对那样的穆秋什么都不说，并非是不关心不在意，而是他不能。试问，谁不想要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因此，司徒破晓在问题出在穆秋身上的情况下去安慰她的话，只会让穆秋的心理负担更重。正因为懂得这一点，司徒破晓才什么都没做。可是，他的压力和负担，不会比穆秋少。

我不在意血缘关系，因此能够如亲人一样对待宿洛阳和宿洛影，甚至是染泶。虽然，我从来都不将他们看做是自己的亲人。只因为，我不能。

但是，我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尤其是古代人，血缘意识特别严重。哪怕宿洛阳再好，哪怕他是天下独一无二能干的人，也比不上他们亲生的孩儿，哪怕是……哪怕是一个痴儿。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如若爱情，让人迷失。

不难想象，电视剧小说里不是常这么写么？如果发现自己的孩儿不是亲生的，下场无非就是死或者被抛弃。家庭越富裕越显贵的人，更是如此。

三月中旬时，我给穆秋调配了一副药，让她吃着看看。当时，我并没有信心能够让她怀上身孕，但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真的怀上了。如若不是，司徒破晓如何给我道谢？

想到此，我才懂得，那深邃得看不懂的目光里，是隐忍的泪光。

究竟是何等的悲伤或者幸福，才能让伟岸如司徒破晓这般的孩子流泪？现在，除了穆秋有孩子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几个月了？”我并没有问清楚，但相信司徒破晓能够看懂。

“呵呵，快两个月了。”司徒破晓难得憨厚一笑。

“破晓，你很喜欢孩子？”

“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司徒破晓反问，“你为何这么问？”

“有人问我……他问我，不喜欢孩子吗？”我望着窗外，道。

司徒破晓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眼中闪过复杂，蠕动着唇，好半天，他才不再犹豫，道：

“他问你要孩子了吗？”

“他只能有一个孩子。”我想了想，选择了这种方式回答。

闻言，司徒破晓也不好在说什么。他拿着酒壶，开始自斟自饮。

“破晓……”

“嗯，怎么了？”

“在安静一点的地方，给我买一处宅子。”

“温柔？”眼中闪过惊恐，司徒破晓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段感情，我赌上了我的全部，如果失败，我不会留在那里。”我淡淡道。

“他……他怎么会负你？”司徒破晓道。

司徒破晓其实更希望温柔和十六夜在一起，但现在，温柔已经作出了选择，他自然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当初，他们也是如此想的，不论她选择的是谁，只要她幸福就好。但是……

她，也听到那个流言了吗？

为什么染羽会让她出来？还一个人都不跟？

温柔，你在后悔自己的选择吗？你是在为自己准备退路吗？司徒破晓心道。

“最为薄幸是帝王，这句话，不用我告诉你？虽然是陈腔滥调，虽然和事实不相符合，但……”但我没有信心。现在，哪怕是一点点怀疑，也足以让我对染羽的信心破碎。谁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接受。

那一日，在花藤架下，在染羽的怀中，我就说，此生，染羽不负我，我定然不负他。但是……

原本的决心，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推移而有所坚固，反而如若偷工减料的大厦，随时会因为一点点震动而摇摇欲坠甚至是跌毁在地，粉身碎骨。

司徒破晓明白，温柔的担心，他何尝不懂。现在炎都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言，她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时辰，怎么可能会一点也没有听说。而且，她即是是深居宫中，也不见得什么消息都没有。

“你想要什么样的？”

“随便。安静最好。”我道。

“知道了，稍后我就去办。”司徒破晓道，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多谢。”

王宫。

御书房。

染羽半倚在椅子上，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蹙，平日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脸此刻布满了寒霜。在右边，染谦也一概往日温和，严肃着表情。

书桌上，堆着一叠奏折。奏折凌乱的散落在宽大的书桌上，而正中央，摆着一封信。信上只有数字，多半的空间都被一副画给占据。而那一副画，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烙印。仔细一看，像是玉佩的印记。

沉默持续。

良久，染谦才开口，打破沉默。

“哥，别担心……”

染羽没有回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见状，染谦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梦柯国这一次来势汹汹，而且他们也搬出了师傅，让我们没有办法拒绝。但……哥，你现在急也没用。”

染羽和染谦有一个师傅，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师傅是谁，就连他们自己也一样。认识他们师傅，是偶然的事情。那一年，他们又被欺负，只能拥抱在一起，倔强的不肯哭。就在那时，被来王宫偷吃的师傅看见了。

他们不知道师傅的姓名来历，更不知道其他。而师傅他，为老不尊，如孩子一般。但，这只是他的表面。真正的师傅暴戾、冷血，这从他的武功招式上就可以看出。若没有他的教导，他们二人又怎么可能杀得死那么多人？又怎么可能踩着别人的尸体爬到今天的位置？

曾经，师傅教他们武功，没有问他们身份，只说这是一个交换。他教他们武功，而他们各自必须答应他一个要求。作为凭证，师傅拿走了他们母妃送给他们的双生玉佩，说有一天谁拿出这块玉佩来时，任何要求都不能拒绝。

而他们，无法拒绝。

然而，这两块玉竟然落在了梦柯国的公主手里！

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看似两个简单的要求，至少对于一个帝王而言，但是……

“谦，我做不到……”良久，染羽才吁了一口气，怅然道。

“哥……”

“那一日，在她答应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如果我负了她，如果我欺骗了她，那么我这一辈子，都将失去她。她……她不会容许欺骗，更不会容许我有其他女人的。”

“……哥……”眼中闪过黯然，但染谦还试着侥幸，“你别这么担心，说不定不会的。温柔……皇嫂她很温柔、很善解人意，她一定会懂得你的难处的。”

染羽笑了笑，摇头，道：

“不，即使她懂，她了解，她也做不到。她的眼神和行为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为什么后宫里其他的妃子……”

“那些人，对于我们而言，是摆设。她知道，而她也不会去计较自己未到之前的事情。”染羽道，“假如说，和亲之时是在她接受我之前，无论我是和亲，还是联姻，或者将后宫塞得满满的，她都不会在乎。因为，这对于她而言，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现在不同。现在别说是在纳妃，但说我去了哪个妃子的寝宫，对于她而言，就是背叛。”

“……没有这么严重吧？”染谦有些不敢相信。这和妒妇有什么区别？

“你不懂。对于我们二人而言，这是最基本的，尤其是她。她当初被那个人离弃，那时她还不懂感情，所以不知道悲伤、痛苦和恐惧。但现在，她都懂得了。因而她对感情十分的敏感，十分的害怕。”染羽道，“我和她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受了多少折磨才在一起，你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