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节

在穆夜不解的目光的注视下，穆然淡淡一笑，笑得十分的温柔，“为什么？……可能是我想要赎罪吧。”

“赎罪？！”

“是阿！当初，若不是我，你和她，早就在一起了。”穆然看向花散里，“因为我自己的私心，让你痛苦了这么多年。”顿了顿声，“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爱着你。只不过，不是那种情爱，而是兄弟之间的爱……吧？或许一开始就是这样，只不过是我搞错了。或许，现在我也搞错了。”声音越来越小，如若自言自语，最后，他用滴满了雨水的眼看着穆夜，“快走吧！”

“……那你呢？”这一句话，是花散里说的。

“从此以后，我注定与你们天涯陌路，生死不相往来。不，在以前就是这样吧！”穆然淡淡道，声音哀而不伤，隐约带着一种解脱释然之感，“快走吧！刚才那一箭，只是警告。等人来了，你们就怎么跑不掉了。”说着，换了一副戏谑脸孔，“还是说，你们打算和我生死相随？！”

穆夜看着穆然，看了良久，而后牵着花散里的手，说了一句“走”，便向马车而去。

记忆之中的穆然，温润如玉。一段背德而绝望的感情，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马车轱辘的声音，在雨夜中唱响。花散里驾车的声音，撕破不了悲伤浓重的苍穹。

穆然站在原地，直到天地之间只剩下凄凉的雨声和萧瑟的风声。

他拿起剑，对持着前方的黑衣人。

这些人，才算是花家派出的真正的追杀者。

但是，花家还真是做作，追杀人不一下子赶尽杀绝，反而如若猫捉弄老鼠。

他挥舞着剑，如若疯狂一般，与那些人厮杀。

腹背受伤，却毫无知觉。此般模样，让身为杀手的人都胆颤……

穆然半跪余地，看着被自己杀死的人，以及还站在不远处的人。微微一笑，笑得惊心动魄。

现在，足够了！虽然只拖延了一会儿时间，但已经够了。等他们到了那个人那里，就没有人能够上得了他们。

好累……

穆夜坐在地上，持剑架在脖颈之上，在那些人不解与恐惧的目光注视下，一笑……

此生，为了这样绝望的爱情，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竟然，还不曾后悔过。如若有来生，绝对、绝对不要这么爱一个人。绝对、绝对不要让自己这么累。

来生，请让我变成一只飞鸟，无所羁绊的飞翔在苍穹之上，无拘无束……

“夜……”

马车里，只躺着十六夜一人。穆夜周身受伤无数，虽然没有十六夜那么严重，但也是重伤。因而，赶马车的任务，只能落在花散里身上。

花散里虽说受了不少的苦，但自幼锦衣玉食，赶马车这种活还是第一次。可能是出于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原理，花散里赶起马车还是像模像样。但是，不一会儿，纤纤玉手就被勒出了道道红痕。

穆夜不放心花散里一人，就坐在前座一侧，也不管不顾这样做会让他的伤势因为颠簸而加重。只是为了，要在这里防备着，如果花散里控制不住马车，自己好搭手。或者是，有杀手跟上来的话，也好及时反应。

但，如果别人看见的话，只会以为他是在发呆。

然而，不一会儿，花散里就感觉到了穆夜的不对。

穆夜很少在她面前沉默。

花散里不时偷看穆夜，但穆夜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斜靠在车厢上，望着乌黑的天空。

雨，淅沥沥的落下，将天地之间连接了起来。原本如天涯般遥远的天与地，就在此刻，却如咫尺之近。远远眺望，沉重的天和苍黄的地在天际融合。

穆夜怔怔的看着愿望，神情苍茫，一目了然的疲惫，让她想要去抚平。但是，现在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一旁看着，无措、无助、无力的看着。

久久地沉默。

沉默在天地之间蔓延，好像是苍穹塌了下来，让人喘息不过来。

花散里想了很久，思绪似乎飘离了脑海之外，连手掌被勒出鲜血都没有发现。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在看到勒马绳上血液时，迅速的看了一眼穆夜，见他没有发现，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些触目惊心的血液，她决定不在沉默。

“怎么了？”穆夜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你进去吧！”花散里突然叹息，这一句“怎么了”让她满肚子的话都被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穆夜侧目，疑惑而茫然的看着花散里。

余光所及，花散里见到一个如若孩子般无措的穆夜。

心，一痛。

关于穆然的事情，花散里多多少少知道。但是，见面还是第一次。当初，她憎恨过穆然，若不是因为他的背叛，她和穆夜也不会落得一个被迫分离的下场。

若不是他，她也不会用言语那么伤害穆夜。那时，她甚至不敢回头，只因为，她知道，被花家的人踩在脚下的穆夜一脸绝望，却还是用着狼狈的姿态向前爬着，如此不顾自尊骄傲尊严的行为，只是为了想要靠近她一点点，即使，那只是突然。

而且，若不是他，穆夜不会在集安国被偷袭，不会中埋伏。也不会被人那么折磨，还要经历一次别人为他而死的痛苦。

花清玥的死，花散里并没有多少感觉。因为，她曾经也欺骗过、背叛过自己。但是，穆夜则不同。清玥之于他而言，说是妹妹也不为过。曾经，穆夜是那么温柔的关心过她的。但是，却被她背叛。

被兄长、被视为妹妹的存在背叛，穆夜当时所受的伤是何等的严重？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而且，他的父亲，他那势力的父亲，也参合其中……

“夜，你很在意他吗？”

穆夜一怔，“怎么这么问？”

“你，不曾恨过他，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说不定，这一次见面，是最后一次了。花散里在心中补充。但是，私心让她不要去做什么好人，理智告诉她做好人也没用，只能徒增穆夜的悲伤和遗憾。

“……”

“夜，我希望你对自己好一点。”花清理怅然道。

是不是温柔的人都有的通病，对别人倾尽温柔，但却从不对自己温柔相对。就如同现在，将别人保护得很好，自己却伤痕累累。

“……清璃，谢谢。”穆夜沉默良久，沙哑着声音，道。

花散里感觉眼中被什么液体侵袭，原本就不清楚的视线更加的模糊不堪。

这个世界，如若要崩塌了一般。所有的人，都落入了沉水之渊，不得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