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节

她才走出房间，就抬头望着天上圆月。如同一个巨大的圆盘的银色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她微微的眯着眼，眼中有点疑惑，似乎，这么大的月亮，从未见过。

“真美阿……”花散里叹息。

“嗯，很美。”我符合道。

我与花散里沿着碎石小路，慢慢的走到朝阳宫的后花园。在王宫之中，几乎每一座宫殿都有单独的花园，只是大小的不同而已。

我从未来过朝阳宫的后花园，现在以来，不由得感叹，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花园。

整个花园，十分的雅致。所有的摆设和植物配合起来，如若仙境。从假山上飘落而下的小瀑布，更是将这一份雅致点缀得更为超凡脱俗。

瀑布之下，是一半波纹起伏，一半宁静如镜的水池。水池之中，什么植物都没有，只有几尾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或者是停在某一处安静不动，好似在休息。

假山附近有一座八角亭，我们并肩走入亭子之中。我坐在护栏之上，她则靠在亭柱之上，双眼含着淡淡的笑意，飘渺的看着前方。

我侧了侧身，让一旁跟随的十六夜离我们远一点。十六夜犹豫了一下，立刻退到不远处的走廊。

“穆……温柔，我以前真的从未想过，我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花散里突然道。

“然后？”

“然后？呵呵，还真是奇怪的问题。”花散里笑了笑，“我很感谢你，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感谢？”我微微蹙眉，“我不想要任何人的感谢。”

“……”花散里愣了愣，而后失笑一声。

“我知道。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花散里看着湖泊中的游鱼，“知道吗，我养的宠物，唯一存活下来的只有鱼。因为，我将它们丢进了花家最大最深的湖泊里面了，他们抓了好久都没抓到。最后，反而被冻伤，才放弃。”

“……”我瞥了花散里一眼，以前我不知道，花散里竟然是这么喜欢怀念旧事的人，还是，她是想要借以此事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去注意哪些事情吗？”鱼……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什么？只有七秒？”花散里好看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眼中闪烁着名为疑惑的目光。

“有人曾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之后，它们就不会记得过去的事情，一切都又变成新的，所以在那小小的鱼缸里，他们永远不会无聊。因为七秒一过，每个游过的地方又变成了新的天地。他们可以永远活在新鲜中。”

“只有七秒吗？”花散里眼神呆滞了一会儿，如若自言自语一般呢喃着。

“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些人为了发泄心中的寂寞与忧郁之情而写出的煽情文字而已。”我道。

“嗯？”

“譬如说，说什么‘宁愿是一条鱼，七秒一过，就什么都忘记。曾经遇到的人，曾经做过的事，都可以烟消云散……’，有如同‘可我不是一只鱼，无法忘记深爱过的人，无法忘记牵挂的苦和寂寞，无法忘记相思的痛和悲伤。这一生都无法做自由的鱼，更如法在水中自由自在’，再或者‘爱一个人，可以爱多久？如果我是鱼，我可以爱你七秒，七秒之后我又爱上你？’之类的话。”

花散里眨了眨眼，看着温柔不咸不淡的说出这番能够轻易让人感到悲伤的话语。

“这是你的感受吗？”

我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花散里。之后不解变成了疑惑和不可思议。在我心中，花散里绝对不是那种恋爱了就是笨蛋的那类人。但是，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还是说，女人听到这一番感性的话语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君后，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我道。

花散里愣了一下，而后幡然醒悟了她言下之意。她不对任何人说喜欢和爱，就更不会说这样煽情的话语。

突然，花散里感到心中一阵悲凉。她明明比自己承受得多，而自己明明比她经历得多，可是，事到临头却没有她坚定。

而她……是在诅咒自己吗？诅咒自己不幸福，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去爱吗？

她的那一句话，是如此告诉她的。

花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笑了起来。这个人，到头来还是如同她这一段时间一样，在自欺欺人和自我催眠。只是，她现在醒了，而温柔依旧在继续着。

“君后，可以开始了。”我站起了身，对花散里道。

花散里看着慢慢朝这边走过来的侍女，犹豫了一下。

“……你确定如此。”

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花散里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定和坚持，叹息了一声。垂下眼，深深呼吸一口，当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猛地给了温柔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温柔扇到护栏之上。

我撞在护栏之上，腰侧传来刺骨的疼痛。我痛得呲了一声，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花散里冲了过去，攫住她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

不可思议，花散里明明看起来十分的柔弱，可力气却那么大，真是欺骗观众！

花散里看着她冒着冷汗的额头，心头一阵不忍，但事到临头，也只能继续下去。她又扇了温柔一巴掌。这一次，力道减少了不小。但是，夜晚的宁寂，让巴掌声传得很远。

我挣扎了几下，但是挣扎不脱花散里的手。她的手如同手铐，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就在花散里又一个巴掌要下来的时候，我退了她一下，而后身体没有稳住平衡，一下子就翻过护栏，掉入池子之中。

“嗵”的巨响，我落入了水中。原本静谧的水一下子朝我涌来。没有丝毫防备，水凶猛的从五官涌入。肺腑被压着，咕噜咕噜的呼吸着，可是吸入的都是水。

我慢慢的闭上眼，微微一笑。

终于，开始了……

十六夜惊呆了，方才本以为他们两人是在玩乐才靠那么近，那诡异的巴掌声，让他胆颤。但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贸贸然的跑过去。因为，如果有事情的话，温柔一定会呼救的吧！

但是……

水花四溅，一个人坠入水中，亭子里的人尖叫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了过去，跳入水中。看不清楚水中的情况，但那模糊的人影在水中慢慢坠落，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游了过去，一把抱住她，而后飞速的往上游。冲出水面之中，他大大的呼吸了一口，继而朝岸边游了过去。

上岸之后，他将温柔平放在地。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很微弱，但还是有。他稍稍的安了一点心，但随后又被她冷得如冰块的体温吓着。

“主……主人，你怎么了？！”听闻到尖叫的水言赶了过来，却看见有人从水池中出来。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诡异之物。谁知道，定睛一看，竟然是主人和十六夜！

“赶快带她回永昶殿，赶快找御医，还有通知君上。”

“是！”水言立刻将温柔抱起，“那你呢？”

“我还有点事。”

水言看着十六夜冰冷无比、杀意沸腾的眼，了然的点了点头，施展轻功，飞快的朝着永昶殿而去。

花散里在尖叫之后，就呆呆的站在哪里。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持剑愤怒的朝自己而来的十六夜，口中喃喃道：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不是故意的……都是……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这样做……”

花散里如若疯了一样，眼神呆滞，脸色苍白，嘴中不停地呢喃着同样的话语。然而，眼红了的十六夜根本就没有看到花散里的异样，也完全的忘记了昨日他们说过的话。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花散里，在离花散里有五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花散里发现了十六夜，看着他手上闪着寒光的剑，又大声的尖叫了起来。她退了好几步，直到退无可退，只能抱着头，恐惧的看着十六夜。

现在的花散里，哪里还有身为君后母仪天下的姿态。她就像是一个精神频临崩溃的疯子。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心中的一个声音不停叫嚣着，而十六夜也顺从了这个声音。因为，他再也承受不了这一幕。心中回想着以前的种种，不同的场景同样的人，而这个同样的人越来越羸弱。

若不是他们的话……若不是因为他们，温柔根本就不用卷入这些事情之中！都是因为他们！现如今，这个害了温柔一次的人，又想要杀害她！

就在十六夜的剑快要砍到花散里的时候，剑被一道力道震开。十六夜退后了好几步，定睛一看，一个身着夜行衣，灰色长发披散在肩，从美丽而模糊的五官分不出性别的人出现在面前。他毫无情绪的看了一眼十六夜，便旁若无人的蹲在了花散里的身边。

花散里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紧紧的抓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