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
评审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会献艺,他们本着身份尊卑请我不吝演奏一曲。于是,我很不小心的弹奏了《春江花月夜》,于是我是《春江花月夜》的所出者在翌日流传了整个炎都,使得我成了喜爱琴曲之人心目中的“神”。这无疑是让我原本一下子蹿升起来的地位变得理所当然,更彰显了君上染羽的目光是多么的深远和犀利。因为我之前在他们的追问下“迫不得已”的说出,因为某个誓言不能将自己是《春江花月夜》的所出者的身份泄露,连君上都不知道。但是却不忍心这么好的曲子被我埋没,于是通过了那么曲折的方式将之传出。
因为种种的不小心和迫不得已,我的形象一下子从正与负之前徘徊上升到了近乎英雄的等级。
但是,这显然是不够的。所以,加上我为了保护君主不惜性命的事件,这“英雄形象”的等级显然已经不够了。染羽是一个好君主,无论是为民谋福,还是以身作则、对百官的约束等等,都近乎完美。而我保护了这样完美的君主,自然也与完美沾上了边。以此,朝廷百官都默认了我的地位。
其次,因为我的受伤,无法再弹琴,这对于喜爱琴曲之人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习琴之人都知道,要谱写出曲谱,必须与琴结合在一起。不然就是理论脱离实践,纵使再美好,也不过是天方夜谭。因而,民怒之所以沸腾,不仅仅是居然有人敢闯入王宫行刺他们完美的君王,更是让他们心目中可以接近的“神”彻底成为了不可触摸的“神”。
对于第二点,我只对染羽说了两个词,那就是“琴迷”和“执着”。
毫无疑问,朱焰国里许多人对琴与琴曲都到了痴迷的地步,就如同当初我所举办的流水亭之会,连身在方外的空行大师都不惜将庙里的香火钱拿来购买曲谱,其他人更无需多说了。因为痴迷所以执着,执着难求,就成了疯狂。人类,比起憎恨天意弄人或者天妒英才,恨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要容易多了。
现在几句他们的愤怒,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那些难以宣泄的愤怒就会爆发出来。那可是比军队更为强大的力量。军队可以抹杀人的生命,但是愤怒可以打击人心和彻底的毁灭人的将来,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当我说完这一些之后,染羽看我的目光十分的复杂。
我不在意。
现在的我,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至少在永昶殿是如此。不同的只是在走出永昶殿之后,就会带起一副和蔼可亲、善解人意、温柔舒婉的面具。
而我,之所以愿意受伤还有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我没有告诉染羽,没必要告诉他。
我根本就不想弹琴,在众目睽睽之下弹琴,我并不会觉得光荣,即使掌声喝彩声如雷。反而,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戏子。还是封建时代为人人所不齿不屑的戏子。所以,当找到一个合适而且好处很大的台阶之时,我为何不下?
而受伤之后,我很久没有出过永昶殿。别人以为,我是因为不能再弹琴了受了打击,一蹶不振。加上一不小心的风寒,但是,我仍然带着倦容和病容出现在染羽的寿宴上,虽然出现之后就匆匆的离席了,让人更为的同情我。
事实上,那一次的风寒,只不过是我在傍晚时躺在软榻上抽烟,抽着抽着就睡着了。
“小姐,王子殿下到了。”十六夜走了过来,道。
我依旧懒懒的躺在软榻上,对十六夜点了点头。他了解之后,就走了出去。
一年前,我将初幻送出了宫。她沉默的抗议,我将之无视。只给了她一笔钱,以及染羽平日送给我的珠宝,让她自己找个安宁的地方度日。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那些人似乎也忍不住了,动手的频率越来越高。不仅仅是我出现了不小心和意外,连我身边的人也是。因而,才会有去年九月的那一次刺杀事件。
我本身就愧对初,所以决不能再将初幻牵扯进去。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初幻虽然被我送出了宫,却去了一个与宫内形式相当的地方——司徒府。
司徒破晓问我要不要留下初幻,我沉默了很久,才说,随她吧!
就如之前所预料的,司徒府成了那些人攻击的首要目标之一,其次是我。司徒府虽然防备森严,比远远不及王宫。因而,司徒府在短短两年期间,就损失了一半的产业。但是,司徒破晓从未与我提过这些,即使是来信或者入宫见我,也只是敷衍一句: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可是,他能够用言语掩盖这些,可神情却出卖了他。不自然流露的疲惫和痛苦,让人深深感觉到他的压力是多么的大。
我没有多说什么,就装作不知道。因为,他的神情虽然有着疲惫和痛苦,却没有怀疑和后悔,有的是更加深沉深邃的坚定和坚持!
至于穆夜的千日草,打击虽然没有司徒家厉害,但也损失不小。值得庆幸的是,以独孤向月挂民的商行“尚月”在这两年期间超越并取代了司徒家,成为了朱焰国第一。
穆夜说,有人调查了“尚月”的东家。理所当然的,他们知道了东家就是独孤向月。他们并没有求证,转而调查了运作商行之人。但是,调查出的人,是宿洛阳和宿洛影。一个十七岁以及十六岁的少年。因而,他们更加的肯定原本我们没有想到的方向——真正操作“尚月”之人,是南向国的君主独孤向南,而独孤向月,则真的只是一个挂名。
之前我不知道,“宿”这个姓氏,在朱焰国不多见,分布的地方在永生河岸,更多的是在南向国。因而,他们以为,宿洛阳与宿洛影是南向国之人,只是被派来朱焰国操作商行而已。
因为忌惮“尚月”背后的势力,他们也只敢搞搞小动作,并不敢实施实质性的打击。虽然他们很强大,但司徒家、千日草、染羽的势力和我刻意制造出的影响力已经够他们受了,而且作为运转轴点得花散里现在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花瓶,毫无用处了。现在没有笨到再去招惹一个强大的敌人,反而渐渐地有了想要拉拢他们的迹象。
“温柔,你在想什么?”染泶淡淡的笑着走了过来。
染泶以前从不笑,即使是笑,也只是敷衍或者是笑不到眼底。但是后来,我渐渐的发现,他开始笑了。虽然,他的浅笑如同三月霜雪。看来美丽,却很冻人。
不过,有如此变化,也足够了。
“今日这么早?”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现在午时刚过。
“父亲说,学习功课,还是要勤快一些是好。”
“父亲?呵,你和他的关系真的改善了很多。”我道。
“嗯。”染泶面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一年前,染羽请我教染泶功课。我很诧异。他给我的理由是,染泶自幼丧母,而他也没有多理会照顾他,以至于让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问染羽,为什么选我?宫廷之中才华横溢的大学士那么多,即使大学士不行,也可以让老丞相或者现任丞相甘沝担当,怎么也轮不到我。
染羽说,染泶很少亲近人。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再无还口之力。
最后,我答应了。
我亏欠染羽,因为我利用了他。如果他对我心有怨恨或者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我还会好过一些。但是,他始终甘之愿之。不论他如此是因为我们二人的目的相同,还是别的,我始终是亏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