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她们消失的当天,平日人群川流不息的东门街,顿时锐减了一大半的人流。
两个青楼女子,能够引起此版轰动,也的的确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拿出第二封信,看了看,随意的将之丢在一边。
哎,最近天气不好,世事不太平顺——至少对于我而言是如此。虽然如此,我仍然躺在已经不再那么柔软的软榻之上,懒懒散散的抽着烟,无精打采的望着天空,漫不经心的看着烟雾消失在空中,最后翻了个身,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穆夜近日进宫了。
在得到染羽亲口允诺的穆夜,进宫时既不需要通报,也不需要令牌之类的东西,只要不带武器,在宫门关闭之前,随时都可以进入王宫。
我这永昶殿,本来就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入的地方,通报这一些形式上的东西,根本就是虚设,完全的不必在意。
我很想这么说。
如果,这一次来的人不是穆夜的话,这句话就已经出口了。
并不是因为穆夜特别,而是因为穆夜不如其他人那样,想来就来,完全的不管不顾我的境况。那样子,就如同债主上门一样。
而我,有时候我会这么想,活该是一个欠债还不还的人。
穆夜昨日就已经来信,说他今日要来。所以,我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躺着抽烟看天空和烟雾——若是平日,这种阴霾的天空,我一定是在梦中与周公讨论哪一种卷烟好抽。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可以与我探讨这个问题。即使有,他们知道的也只有各式各样的烟草。卷烟是什么?我已经厌烦他们那种疑惑的表情了。
至于周公,他是古今都存在着的人物——至少对于我而言是如此,所以,与时俱进的周公,想必一定了解一些这些方面的知识。
我让穆夜坐在一旁早已准备上的椅子上。
穆夜没有推辞,坐下之后就沉默的看着她。
“有事?”我道。
“烟,还是少抽一些是好。对身体不好。”穆夜道。
我愣了一下,拍了拍胸口,方才差点因为穆夜的话而被烟给呛住。如果被呛住了的话,还真是可笑!我这个大烟鬼,居然也会被烟呛着,那无疑是等于在阴沟里翻船,那是同等级丢人的事情。
“烟可是我的命,在不想死之前,我可舍不了它。”我半真半假的道。
“……你想死?”片刻之后,穆夜用格外沉重的声音道。
“死?为什么?”我好笑道,“现在我什么都有了,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权力地位。这些东西可是人终究一声都在追求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抛下?”
穆夜静静的看着她,久久地,他起了身,走到屋内,拿起茶壶道了一杯茶,继而转身走了回来,将茶递给她。
“这些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哎呀,说了很多次了么?那不就不管用了?”我惊诧道。
“你什么时候,能不说这种故意贬低自己的话?”
我接过穆夜递来的茶,将烟斗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拿开杯盖,吹了吹水面上还未沉下的茶叶,轻啜了一口。
“我从未贬低过自己,我所说的也不是谎言而是真实。只是……”我顿了顿声,“只是你们都高看了我,以为我是什么视金钱如粪土、权力地位于浮云的高洁女子。事实上,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并未高看你,无论是我还是他们。”久久地,穆夜淡淡道。
“算了,不纠缠这个话题了。”我道,“今日来,只是来看我?”
穆夜沉默不语。
“看来不只是来看我,说吧,什么事?”我将茶杯放在一边,装了一斗烟丝,大口大口的抽了起来。
穆夜冷淡的表情里有丝丝为难,看来,他是为了那个人而来。
“……十六生病了。”穆夜道。
手微微一抖,我感觉自己一直挂在唇边的笑容也僵硬了一下。
十六夜生病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
“从宫里回来的第三天。”穆夜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道。
“看大夫了吗?”
“看了。大夫说,此病乃是心病,如果心病不除的话,药石全然无效。”
心病?
我冷笑一声,心病?!
“那就找个人好好的开导一下他。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想不通的。”
穆夜一惊,半眯起眼。他早知道,这一招对她不管用。这个女子何其的聪明,聪明到不仅能洞悉事情真相,还可以了知人的心中所想。这般的聪明,让人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他撒了谎,十分劣等的谎言。这个谎言,不知是否太过劣等,还是因为什么,不消片刻就被戳穿。
但是,他说的并不全是谎言。十六夜的确生病了,只不过不是心病,而是严重的感冒以及厌食——似乎是感冒所引起的。
十六夜从宫中回来之时,他就在担心。这个孩子,有时候老成得如同沧桑老者,有时候却比三岁稚儿还要单纯天真。但无论是哪一个,他的心思都瞒不过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自己。
他喜欢上了这个女子,名义上是他的妹妹穆晚,实际上却是名为温柔的未知女子,现在则是朱焰国君主染羽的最为宠爱的妃嫔。
十六喜欢上她,纯粹就是自找苦吃。这是穆夜的评价。
当然,并不是因为她不好,只是温柔她对于很多事情十分固执,就像是为了防止别人伤害她一般;她太过聪慧。正因如此,如果不是用绝对的真诚和实话,绝不可能得到她的一丝丝信任;她对于很多事情的观点不同于他人,接受能力不强的人很难与她靠近。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太过悲观,因此将她与周围的人的关系都定义在“交易”之上。这样做,不只是因为防备心太强,更是因为她不相信这一切,因此悲观,因此防备。
但是,人哪可能没有隐瞒之事?哪可能不撒谎?
然而,穆夜不能说出来,因为,这只会被她当做是他们撒谎的借口。纵使,说出谎言是因为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