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破晓，能否请你帮一个忙？”

“嗯？”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是这样，司徒破晓有些失落。

“我的侍女初幻快十八了，应该出嫁了。帮我给她找一户好人家，我想让她出宫嫁人。”

“嗯，这个没问题。”司徒破晓疑惑，但仍然先答应下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破晓，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司徒破晓越来越疑惑了，她不是会问这种问题的人。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人，所以才会活到现在。也因为是不是一个好人，身边的人像是承受了本应该是属于我的灾厄，都变得不幸了起来。”

司徒破晓沉下眼，静静的看着她。

“穆然……若不是当初我一时兴起，让他跟随我一起来朱焰国的话，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可能不会发生。”

“你是在说你在后悔？”

“在穆府的时候，我就发现穆然和穆夜之间有着什么。但是，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我没有发现穆然对穆夜的执念和偏执。而我，自以为不在乎，所以也在穆然背叛我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即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我也是装做不知道。最后，还让他陪同我一起去救穆夜。我根本就不知道，穆夜被抓的原因之一就是他。”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因果循环。并不是说，你事先知道了，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你何苦自怨自艾？司徒破晓在心中补充道，但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她不会承认，而且还会伤害她。

“知道这一首曲子是什么吗？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曲子，她临终之前，一直都在谈这一首曲子。她虽然琴艺精湛，但是从未谈过别的曲子。”

母亲一生，除去那独有的温柔之外，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首曲子。虽然不是每一日都在弹奏，但是我知道，母亲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心中谈着这一首曲子。自从这一首曲子问世之后，恐怕就没有间断过。

“你母亲？”这一种称呼虽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怎么这么奇怪？

可是，司徒破晓不免好奇起来，照这种说法，她这一首曲子是从她的母亲那里得知来的，那么她的母亲定是在琴艺曲谱方面乃是能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能够明白为何她只是哼曲而非弹奏了。

“呵，总之，先帮我找一找。要求不多，不花心，能允诺一生只娶一个妻子。”

“一夫一妻？”

“很奇怪吗？”我笑着道。

“不。”在你这里，这种想法完全不奇怪。

“曲子练得很好，你不愧是当初受邀请的六人之一。接下来，只等十六夜那边了。”

“我方才去看了看，那边进展得很顺利。相信等到明日，就可以开始了。”司徒破晓道。

“那就好。你早些去休息吧，这两日听你一直都在练琴，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你就算不心疼自己，也心疼心疼自己的手指吧！”

“嗯，好。”司徒破晓浅浅一笑，“你也早些去休息吧！你这几日看起来状态都不太好，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黑眼圈阿？那不是大熊猫吗？”

“大熊猫？那又是什么东西？”

“一个很好玩的东西。”我眨了眨眼，道。

司徒破晓也眨了眨眼，看着她那俏皮的模样，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惊奇，反而有一种莫名不对的感觉。

司徒破晓走后，我正欲起身回房休息，却发现初幻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我所熟悉的表情。只是一直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我而已。

“你想要我走？”初幻淡淡问。

“……如果是呢？”看了她许久，我答道。

“何不直说？非要弄出这样的名义出来？你可问过我的意见？”初幻质问道。

“你是我的侍女，我有这个权利不是吗？”

“我是吗？你有吗？”

我敛起笑，初幻这两个问题，说明的问题已经太多了。而我，不应该不知道，初幻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她是何等聪明之人，在初见之时就已然明白，只是，她和我一样，故意装作不懂、不知道而已。

“那么，你走吧！”我转身走开，淡淡道。

“你想要我走哪里去？”

初幻的声音里带着忿然、不满和寂寞。

我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望着屋外风景，叹息一声。

“哪里都好，只是别再留在我身边。”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所以想要人远离你吗？”

“呵……你认为我是自以为是之人吗？”

“那是为什么？那你为什么对司徒破晓说那一些话？又为什么故意让我听到？”

从她出现开始，就知道自己被她发现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就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才会说出那一些话，故意让自己知道。

“初幻，你自以为是个什么？”我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刚刚打发了一个初幻，接着又迎来了一个染泶。如果只有染泶的话，那就还好。但是，与染泶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此刻我一点也不想要见到的人。

水无通报说，染泶前来拜见。

我想染泶此刻来究竟是为什么？但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让水无请他进来。而自己，则在客厅的软榻上，抽着烟，静静的等候着这个不速之客。

但是，进门而来的不速之客有三个。

独孤向南与尚安慢染泶一步走进客厅，却见到那个奇特的女子正穿着一身……一身很奇怪的、男不男女不女的衣服，手里拿着烟斗，躺在软榻上吞云吐雾。

他们都是一惊。

当然，不仅仅是独孤向南与尚安，还有染泶。

染泶派人调查过她，因此知晓她的一切。但是，当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仍然免不了吃惊。

我暗自讽刺一笑，水无什么时候学会省略了？还是说，这个省略对她而言是必要的？

“坐。”我懒得招呼，垂下眼继续抽着我的烟。

烟酒，乃是毒物。但是，却是让人可以知道极乐世界为何物的东西。我虽不知道极乐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是烟带给那种朦胧之感，却可以让我模糊掉许多不需要清晰的东西。

“今日多有叨扰，还请温……穆侍屏见谅。”

“殿下，有话直说吧。”我直接道。现在，我没有任何心情和力气去理会他们，更没有多余的心情和力气和他们七拐八拐的转弯抹角。

“呵呵……”染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转眼看着独孤向南。

独孤向南笑了笑，眼中深邃的瞳色隐藏着的情绪让除了尚安之外的人都看不懂。

“穆侍屏，此次前来都是在下拜托王子殿下。”

“……吾并不记得认识任何南向国之人。”我强调着。

听出她话中的强调之意，独孤向南没有任何吃惊。他依然维持着原本高贵而含蓄的姿态，道：

“在下只是仰慕穆侍屏之名许久，才会如此冒昧前来造访。”

“吾名气挺大的。”我笑了笑，撑起身，敲了敲烟斗，将一旁案桌上的烟丝拿起来装上，再度点燃。

就是她。

尚安确定了。

那一日，在青花镇看着自己流泪的男子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看着这一幕，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何那一日见到她时的熟悉感。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对着自己流泪？而且，还是那样悲伤的表情？

又为什么？自从刚才自己踏入这里之后，她除了第一眼之外，就再也没看过自己一眼？那样的态度，总感觉是在刻意的无视自己？

尚安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再次陷入沉思之中。上一次在御花园自己沉思的模样被独孤向南看见，之后独孤向南旁敲侧击的说了这一件事情，心里也疑惑自己为何会如此？也在同时，他也告诉自己下一次一定要小心、要警觉。但是……尚安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要小心、要警觉。

后来，当他在喜庆的婚礼殿堂看见她那浅浅的笑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她所吸引。原因莫名，也无任何理由可言。但是，自己也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和她现在有所交集，而未来，则注定是两条平行线。

“穆侍屏的名气，可比你自己想象中要打得多。”独孤向南道。

“名气再大，也比不上你。”我淡淡道，“先别纠结谁的名气大了。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何，何不坦诚明言？”

“如果坦诚明言了，你就相信？”

“那取决于你。”

“好。”独孤向南十分的干脆，“听说穆侍屏乃是《春江花月夜》的所出者。在下来到朱焰国不久就听闻了此曲，甚为感动。所以一直想要拜见一下这首绝曲的创作人。”

独孤向南不算是撒谎，在听了孤剑的汇报之后，他去了市井之间听这一首曲子。为他弹奏曲子的人的技艺不算很好，但仍然减退或是掩盖不了这首曲子的光华。

所以，此次拜托染泶，的确是想要见一见这首曲子所出之人。当然，这只是目的之一。

“《春江花月夜》？”我冷哼一声。

又是这一首曲子，又是一个问了不知道被问了多少次问题的人。

我起了身，收起嘴角的浅笑，面无表情的对着门外道：

“水无，送客！”

染泶一惊。他看出温柔的变化，但是他没有想到，温柔会如此直接的赶人。心中起了愠怒，但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贸然。他早就知道温柔是个什么样的人，却这样贸贸然的带着对她有所图的人来见她。

水无立刻出现在门口，对着屋内坐着的几位身份高贵的人行了礼，做出请的姿势。

“水无，你先退下！”染泶道。

但是，水无毫无动作，仍然站在那里，维持着原有的姿势。

“穆侍屏，此行若有所冒昧，染泶在此与您赔罪！但是，还请您能够稍稍耐下心，听听独孤公子详言，若是到时候还不能够使您感到满意，我等自然不待您动口，就会自行消失在您的视线之中。”染泶十分诚恳道。

看着染泶这般谦卑诚恳的模样，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怒气。我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直都纠结这个问题。难不成，这只是被我当做商品出卖的《春江花月夜》就如此的神圣，以至于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我的感受而执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