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王爷是在说谜语吗?”穆秋沉了沉声,竭力的让自己平静着口吻,“刚才您一直在说父亲应该明白什么,但父亲究竟应该明白什么,王爷您却一直卖关子。现在又扯到小女身上。小女不过是丧夫在家,不知有什么事情能够引得王爷您的关注?!”
丧夫?
我看着穆秋。原来,这就是她回家的原因?
但是,丧夫之妇,不是应该留在婆家么?为什么会回到夫家。
“穆三小姐的夫君......听说是病死的吧?”染谦道。
“.......是,夫君本是偶感风寒,原本并不怎么在意。可是越来越严重了。就算是人参灵芝,也让他痊愈不了,最后.......”穆秋的口吻里带着悲伤。
“是吗?但最近听说偶然去刘家为老夫人看病的大夫在先夫用过的器皿之中检查出了砒霜......”
“王爷!您究竟想要说什么?!”
眼泪掉了下来,那眼中写满了失去挚爱的悲伤。
我见过这种眼神,母亲经常有这种表情。
但是,这种表情太过深邃,被时间沉淀之后,难以发现。而现在之所以发现,那是因为穆秋的眼神太过直朗,没有太过的隐藏,让人几乎一目了然。
染谦没有回答穆秋的问题,将视线移到她身上,缓缓道:
“王嫂前些时日中毒了吧?”
眸光一闪,心中的那根本就不牢实的弦晃动得更剧烈。这剧烈的晃动,让心开始疼痛。
我看着那个黑衣人,又看着染谦,再看了看一只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了的穆夜,以及他身旁一直躲闪着我的视线的十六夜,最后视线落在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沉迷浅笑的名叫清玥的女子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清玥给了我熟悉的感觉。
“你想要知道的,现在不能告诉你。”清玥似乎明白她想要问什么,率先开口道。
“中毒与风寒,这一点,就算是庸医也会检查得出来。”我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一直与刘家公子看病的大夫,是来自这一座王宫。不管换了多少个,都是如此。”染谦顿了顿声,“而这些大夫,全部都是穆三小姐请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毒死了我的相公吗?”穆秋咬着唇,泪在眼中闪烁,却倔强着不肯掉下。
“本王只是说出一些听闻而来的风声而已,穆三小姐又何必激动?”
“王爷,虽然您是王爷,但是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的!您如此污蔑秋儿,您让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悄悄的问司徒破晓,今天的司徒破晓就如同十六夜一样,十分反常。他们就如同旁观者一样,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但是视线却不落在发生的一切的身上。
我问了司徒破晓三个问题。第一是,你们的计划有这一幕吗?司徒破晓沉默。第二,你们的沉默是为了什么?司徒破晓说,为了不让事情更复杂。第三,林修在哪里?
司徒破晓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其他的不懂,唯一懂得的就是其中的愧疚。因为,那和十六夜刺客的目光一样。
“还有,国王陛下,听说贵宫殿里,最近突然有十几个御医辞官养老去了,有这一回事吗?”染谦吟吟笑着。
植仿多抖动着双唇,身体也不禁的颤抖着。此刻,他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臃肿的身体已经集成了一团,就像是被塞进了瓶子里,还抽去了所有的空气。
“的确有一些御医告老还乡,那是因为他们年岁已高,已经不能胜任御医之职。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的确是不能代表什么。”染谦点了点头,原本笑着的脸露出为难的神情,“但是代表着什么的东西现在不太方便拿出来,尤其是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拿出来未免太煞风景了。”
“王爷?”
“方才本王不是说了嘛,那足可以定国王陛下通敌叛国之罪的文牒是小荧找出来的。他能够从防卫如此严密的王宫里轻易找出这些东西,那么也能轻易的从乱葬岗里找出那些‘告老还乡’的御医的尸体。”
“.......!”
“小荧找东西的功力,可是不会逊色于他的武功的。”染谦口吻里带着骄傲,“不过,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王宫的御医会去给刘家公子看病呢?而且,为什么穆家老爷有着南向国第一辅臣尚安的亲笔信?而这信的内容,还说这份文牒相差无几呢?”
穆飞眼中闪过狠厉的目光。他挥开扶着他的穆秋,踽步向前。
“王爷,您是认定小民有南向国有勾结,也认定秋儿杀害了她的夫君刘湘。既然如此,何不叫人将我们抓起来,又何必在这里兜圈子?”
穆飞苍老的声音里透漏着一种由岁月堆积起来的威严。不难想象,原本可以算是一人之下的穆飞,即使是落难,家破、身陷囹圄,也不能磨灭掉这种威严。
“何必兜圈子?”染谦重复着,笑了笑,“本王以为穆老爷您是知道的。”
“小民知道什么王爷想知道的吗?!”
“本王想知道的,未必穆老爷想说。”
“哼,小民有什么敢欺瞒谦王爷您的吗?”穆飞冷哼。
“那么,本王就不客气了。染谦道,”第一,穆老爷才来,没有谁介绍,为什么就知道本王的身份?”
“王爷千金之躯,认识又有何难?”
“但是,穆老爷见过一个叫做林修的人,他与本王外貌雷同。而如今,本王也选择了几乎同样的衣着,照理说,刺客您应该认为本王是林修才对。”染谦道,“第二,听闻您的二公子,也是穆夜曾经有一位恋人,但因为种种原因,两人不能在一起。本欲私奔的二人,却被穆夜所信任的人所背叛,最后不得不分开。为什么穆夜会被背叛?而且,为什么当时来抓穆夜的恋人的人会来得那么及时?”
旧时被重提,穆夜原本镇静的表情开始动摇。
“这个问题是算是为穆夜提的,毕竟一切都要到终局了,这一些陈年旧事,还是要趁着人活着的时候问清楚。”虽然说着穆夜,但染谦的目光却看着十六夜,“相信穆老爷能够理解急于知道真相的人的心情。”
穆夜眼中闪过明显的痛苦。
那并非只是和恋人不得不分离的痛苦。
一旁的清玥目光复杂,嘴角的笑也苦涩起来。
“夜主......”感觉到穆夜身体颤抖的十六夜担心的唤着他的名字。
当初,夜主沉沦在无法自拔的痛苦之中的模样,清楚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第三,为什么穆三小姐要嫁给刘湘?当初,她不是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吗?听说两人还定亲了。但是,在定亲不久之后,穆三小姐就嫁给了刘湘,而她的青梅竹马也失去了踪影?这不是很奇怪吗?穆三小姐看起来不像是薄情之人。而且,更奇怪的是,原本生意平平的穆家,为何突然有如神助,一下子就成为集安国的第一大家族了呢?”
“这个要求是你的吗?”我道。
司徒破晓撇开头,视线瞄过穆秋,依然沉默。
“破晓,以后叫我温柔吧!”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
“......温柔?!”
“因为,这是交易。每一个和我交易过的人,都如此叫我。而我,也叫他们的名。”
我想,我是因为心疼,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因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才会刻意的去逃避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
但是,我却忘记了忘记,有一些事情,是无论怎么逃避,也逃避不了的。
就如同,我是一颗棋子。
他们的棋子。
“……花清玥。”我喃喃道。
就在我念出了这个名字之后,所有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惊讶、疑惑、不可思议。
“永清九年八月二十月,南向国君主独孤向南派使者前来集安国…….九月初,某个大家族的某位有地位之人亲临穆府,不久,穆府被抄家,穆飞入狱,理由乃是穆晚被打入冷宫,集安国国王值仿多为了向朱焰国示好,便惩罚了教女不严的穆飞……..”
我如同念枯燥课文一样念着过去发生的事情。每说一件,他们的脸色就变化一次。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丰富的颜色是在调色盘上,那么,他们的脸绝对是超越了调色盘的存在。
“……司徒家家主司徒破晓与穆夜之仆从十六夜做出计划,在吾入宫参加国王陛下赔罪宴之时,安排刺客刺杀朱焰国王爷染谦,好以造成混乱趁机救出被囚的穆夜,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嫁祸集安国国王…….”
“小姐,我……”一直没有开口的十六夜终于开口了,可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将我当做棋子的是你们,却不让我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是不是有点过分?”我苦苦一笑,“我不会大吵大闹的让你们顾及我的感受,只是……只是不太甘心,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将我当成笨蛋一样耍来耍去,嘴里却不停地说着‘你是聪明之人’这样愚弄人的话?我……我究竟算什么聪明人?!”
扫视了他们一圈,视线落在“脂肪多”身上。
“国王陛下,您有很多千不该万不该,但是最不该的就是……最不该的就是相信了花家的话。当然您也是,穆晚的父亲大人。”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值仿多的脸色已经不再变化了。当然不是不能变化,而是变化不了了。
不应该的,为什么她会知道花家的事?!难道说…….
一想到那个可能,值仿多就不由地后退了一步,肥肿的手按在腰间。
“王爷,您可以退场了。”我笑着说,“您今天的戏,很精彩,让在下永生难忘。”
“哪里,小姐过奖了。”染谦道。
以前就知道,染谦的真面目。现如今,这个翩翩笑着,眼中却尽是邪魅之色的人,才是真正的染谦。
这样的染谦,虽然知道,却是第一次见到。
“王爷,您别听她乱说!小王自从附属朱焰国之后,就一心忠诚!”值仿多后知后觉的为自己辩护。
“就是这样忠诚?”染谦勾起嘴角,讽刺的笑着。
事后,穆夜等人问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一些。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