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闻言,亦不禁十分动容,起身,将凌渊抱了起来。凌绝甚少与凌渊如此亲密,凌渊虽然欢喜,却不免有几分拘谨。
凌绝问他:“今日听闻你的夫子夸赞你聪颖好学,为父今日就考考你。”
凌渊信心满满道:“父皇尽管考渊儿便是。”
凌绝点点头,思量片刻,道:“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不等凌绝说完,凌渊便答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孔子说:‘《诗经》三百篇的微言大义,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思想纯正’’……”
凌绝见他答得甚为轻巧,遂戏谑一笑,道:“为父要问的是,这诗经里,哪一首最‘思无邪’?”
此题乃凌绝随口说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陈媚娘颇为殷切地望着凌渊,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这可是一次难得的能让凌绝对他令眼相看的机会。虽然她也知道凌绝这个问题不过是随口说说,别说凌渊不过五岁,就是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这道题夫子可没教过。凌渊皱了皱眉,陷入苦思冥想中。
凌绝原本也没指望他能答上来,等了一会,便道:“罢了,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
“渊儿想到了,是……哈欠哈吹……”凌渊急忙道,这一激动,又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那粘呼呼的鼻涕从鼻孔里飞了出来,竟然沾在了凌绝的脸上,凌绝的好心情瞬间破灭,立时拉下眼来。
一旁的宫女大惊失色,连忙拿巾帕意欲为他擦拭干净。
“对不起,父皇……”凌渊看到凌绝眼有闪过几分嫌恶,心里难受不已,本能地想救补救。他慌忙夺过宫女手中的巾帕,亲自为凌绝擦拭。可是他毕竟还太年幼,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过于紧张而乱子方寸,惊慌中手上的力道和方向没掌握好,巾帕一擦下去,因力道过大,巾帕竟直接从凌绝的脸颊抹到了嘴上,那鼻涕便又十分顽劣地沾到了嘴上……
凌渊瞬间脸都绿了,粗鲁地将凌渊放下来,从他手中夺过巾帕,亲自擦了起来。他反复擦了几道,可仍是觉得脏,强忍着恶心的感觉,沉声道:“为父改日再来看你。”
凌绝说完,抚袖便走。
凌渊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扯住凌绝的衣襟快速道:“父皇,您先听我把题答完,诗三百中最‘思无邪’的是《鳞之趾》……哈哈哈哈欠……”谁知他这一流泪鼻涕就更奔腾不止了,又一个喷嚏袭来,又一把鼻涕喷到了凌绝的衣服上。
书房里顿时针落可闻。
“既然生病了就好好养着,莫再逞强读书!”凌绝气极败坏,一边说着,一边疾步离开。
陈媚娘望着他充满厌弃的背影,露出苦笑,笑得比哭还难堪。
宫女连忙俯身为凌渊擦拭鼻涕。凌渊一把推开宫女,跑到陈媚娘面前,抱住陈媚娘,哭得好不伤心:“母后,渊儿是不是闯祸了,父皇是不是厌弃渊儿了,父皇以后还愿意来看渊儿吗?”凌渊原本是想借诗三百中的《鳞之趾》来美喻凌绝,却不想因为自己不受控制的鼻涕而错失了这一次得到凌绝褒奖的机会,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喃喃道,“渊儿讨厌生病,如果不是因为生病了,渊儿也不会惹得父皇厌弃……”
陈媚娘的眼泪终于抵制不住,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她俯下身,紧紧抱住凌渊,痛心道:“闯祸的不是渊儿,渊儿很好,是为娘的不好……”自作孽不可活,这就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是她这个为娘的,故意用冷水给自己的孩儿沐浴,才赢得了这一场滑稽的闹剧。陈媚娘啊陈媚娘,你果真是愚蠢致极!